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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2:27 作者: 墨未
我敲了敲門,沒回應,估計在洗澡。我逕自開了門進去,坐到角落的沙發里,桌上還有半瓶殘留的威士忌。
很快他便從浴室里出來,他看到我並沒有太大的驚異,看上去是意料之中。我忽然有種被守株待兔了的錯覺。
我不打算繞彎子,看門見山問他覺得童箏怎麼樣。他也沒有迴避,說挺有意思一姑娘。我從這話中揣摩出兩個意思,一,這個姑娘不錯,有意思;二,他對這姑娘有意思。
我說,別招惹她,她不適合你。說完我便放下酒杯準備離開,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因為我突然醒悟了,這個我認識了二十年的大哥,從來就不是我可以勸服的,更別說駕馭。
我不想聽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我不愛聽的,但還是遲了。在我即將出門的時候,我清楚的聽見他承認他對她很有興趣,至於我說的合適不合適,要他處了以後才知道。
有些無力,轉身倚在門框上,我還是使出了我之前絕對不值一提的籌碼,我說她和他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樣,而且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但他聽了卻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在意,甚至還反問我他和她男朋友之間誰會勝出。
我很想衝過去揪住他的領口,惡狠狠的告訴他,我希望你們誰都不會贏,因為我也想贏。但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那麼做,我還不是一個蠢蛋。
我頓了頓,決定還是低一次姿態,我拜託他不要招惹她,她承受不起。我又想起了他那美艷的秘書Rebecca小姐,我讓他代我問好。我只是想提醒他,使君有婦,羅敷有夫。
我和童箏不定期地聯繫著,而我哥也沒有什麼新的動作,我不知道是我的請求讓他動容了還是別的原因。我不去探究,只希望繼續維持下去。
知道她已經和男友分手,我打算在她在畢業那天向她告白。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那天公司技術部的同志打電話給我說新開發出的軟體在上市前做的最後一輪測試中發現了一個BUG,正在做緊急處理,希望我趕過去。
我決定還是先去公司看看,希望問題不大,能夠趕得上她的畢業典禮。到了公司技術部的骨幹圍住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當我發現那他們根本就是在繞圈子,而那個所謂的BUG不過是一個連剛入門的菜鳥都可以解決的問題時,我意識到不對。果然,在我不再具體聆聽他們的問題時,他們聳聳肩對我抱歉。
我來不及去向他們發火,在前往LSE的路上,我默默祈禱,希望還來得及。但等我到了的時候,找了半天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正準備打電話給她的時候,Juliet老遠看到我,跑來問我怎麼Sue跟我大哥在一起了?
我在她樓下等了她整整一夜,她沒有回來。我不敢打電話給她,我怕接電話的那個人不是她。
第二天上午我給她打了過去,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語氣輕鬆,說昨天有事沒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希望可以請客賠罪。
她說沒關係,婉言拒絕了。我不死心,又說有準備的禮物還沒送,希望可以出來見個面。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她跟朋友在鄉下玩呢。
她自己一定不知道自己很不擅於撒謊,經常一緊張就喜歡說那個,那個…我知道她口中的朋友就是我哥,但我不想戳破,也沒有勇氣戳破。
掛了電話,我難受得有些胸悶,呼吸變得不太順暢,我很想對著天空大吼,然後佯裝瀟灑地對自己說,沒什麼大不了,天涯何處無芳糙。但我做不到,當舌尖嘗到一絲鹹鹹的味道時,我才知道,我哭了。我直覺我就要失去她了,呵呵,或許我應該說,我從沒得到過她。
回到公寓,我開始喝酒,我想麻痹自己。也想如果我喝到生病了,她還會不會來看我。我就是這麼幼稚,這麼惡意的想要糟蹋我自己,博取她的同情。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很難受,骨架彷佛都被拆了一樣。我聞到了一股粥的清香,臥室的門沒關,我看見廚房有個熟悉卻忙碌著的身影。我笑了,又開始不確定,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夢,她還是來了,她還是關心我的。
她端了一碗粥進來,我耍賴要她餵。她不理我,把粥放在床頭柜上,然後又去廚房說是給我拿解酒的。
她讓我喝酸奶,我故意刁難說不愛喝,她便開始嘮叨起來。有點頭大,原來老媽子的囉嗦潛質不是過了更年期才會被激發,而是要看情況的,與年齡無關。
嘮叨了半天,我不敢問她這兩天去哪兒了,那個朋友是男是女。我承認我彆扭了,我催促她趕緊離開,我想睡覺。她又叮囑了我幾句,便離開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我想問,你對每一個異性朋友都是這麼關心,都會照顧得這麼無微不至嗎?還是說,對你來說,我也是特別的。答案,無解。
夏天過去,新的學期又開始了。我想,既然你不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那我就裝什麼不知道好了。
我依然隔一陣子便去找她,給她帶些好玩的或者好吃的,然後光明正大地蹭一頓。沒有聽說她和我哥有什麼進展,一切看上去似乎又回歸到從前的平靜。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白,我在等,可是究竟在等什麼,我也說不上來。我知道她現在完全已經把我當弟弟在看,但我心裡一直知道,我並不想做你的弟弟,我想成為你的愛人,名正言順地呆在你的身邊,呵護你,寵你。
但那天,在肯辛頓的家中,我在走廊上看到了敞開的臥室內的螢光屏上,他和她在海邊的合照。他摟著她的肩膀,她笑得燦爛,任誰看都會認為他們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心如刀割,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將門敞開著,是不是故意把筆記本開著讓我不經意看到,但已經沒有意義,我開始痛恨我的視力為什麼如此好。
Juliet回香港,打電話約我聚餐為她送行。我本想拒絕,但一想到她肯定也在,所以還是答應了。
她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我卻想用眼神將她摳出兩個窟窿出來,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等所有人都離開,她將喝得酩酊大醉的Juliet送回房,見我還在,有些意外。
我想既然已經判了死刑,那就死得痛快些吧。我問她問題,她總是用一個「恩」變著聲調來回答我,我有些挫敗和無力。
我盯著她半天,終於問了出來,你畢業的時候事跟我哥一起出去玩了吧?
她沒有立即回答,緊鎖著眉頭,問我是誰說的。我心一窒,很失望。
我告訴她我看到了他們在海邊的合照。我盡力偽裝我自己,裝作很氣憤,讓她誤以為我在意的不是她和我哥一起,而是他們在一起卻瞞著我。
她急忙解釋,說那只是個意外,她覺得沒有告訴我的必要。
我有些激動,忍不住衝出口,是不是你們準備領了結婚證再通知作為男方親屬和女方朋友的我嗎?我說我不喜歡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覺。
她立刻小聲反駁,她沒有。
很難過,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你喜歡我哥嗎?
她遲疑了…她的遲疑把已在懸崖邊徘徊很久的我直接推進了萬丈深淵。
我繼續剜我的心,我說,我哥喜歡你。
她還是不說話,飄忽的眼神讓我明白,呵呵,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我控制不住地說著我看到照片後的感受,聲聲討伐,她只是跟我說對不起,但沒有反駁。我開始自憐自艾,是我太自以為是,太自作多情。
聽我這麼說,她又開始掉眼淚。我此刻討厭她的眼淚,眼淚誰沒有,可是,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嗎?
但她註定是我此生的業障,見不得她哭,她難過,我心痛。走到她面前,將她摟到懷裡。想不到第一次將她抱在懷裡竟是這樣的景況,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
我將靈魂剝離自己的體內,冷冷的站到一邊看著自己的**,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可笑的句子,我的靈魂鄙視著我的**,裝什麼偉大,明明自己痛得要死。
過了許久,她說,她沒有和我哥在一起,那次是意外,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所以沒說,沒想到我會這麼生氣。她又和我道歉,還保證下次不會了。
我知道不能當真,但聽她這麼說我還是很欣慰。我輕撫著她的頭髮,問她對我哥究竟是什麼想法。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但我知道,她也喜歡他。如果不是喜歡,怎會將一個人脾性記得如此清楚。如果不是喜歡,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但喜歡,可以假裝不知道。
我去找我哥,他的態度空前改變。不再是一開始的玩味,而是勢在必得。我想我沒有能力和立場去阻止,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負了她。我看不得她受傷,所以我願意助一臂之力,就按我說的,退一步,做她永遠的堅強後盾。
就這樣,我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樂此不疲地玩著你追我趕的遊戲,看著他們的感情慢慢加溫,雖然她一直不承認。
再後來,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提前畢業,倉促地逃回了國。而我哥也不再急著追趕,我知道他是在移交他在這邊的事務,在外漂了十年的浪子終於決定班師回朝了。
我開始習慣每個星期天開車去教堂做禮拜,聽他們唱讚美詩,我在神面前對自己說,只要她幸福就好。
爺爺七十大壽,我回了國,恰逢遊戲裡的幫派舉辦聚會,就在B城。於是我來了,跟家裡說來專程來看看阿公阿婆,其實,我就是想來這裡看看她成長的地方,而且我知道,我和她現在就在同一片天空下。
在聚會上碰到她實在是意外,她竟裝作沒看到我,若不是我喊住她,她估計死也不會承認說見過我。不過老天有時也是喜歡惡作劇的,沒想到她也來參加這次聚會,原來是陪她的表妹一起。
看得出在場的好幾位男士對她有好感,因此我更加積極地為她夾菜,我故意在眾人面前表現出和她的熟稔。真希望時間一直停留在這一刻,至少在他們眼中,我們是一對。
吃過飯,大家喊著去唱歌。她靜靜地唱著王菲的《流年》,眼角都是淚。我跟著她出了包廂,她沒有發現我。
我在洗手間外等她,我忍不住想抽菸,看見她出來,我說,像王菲這樣的女子敢愛敢恨,追求愛情時她執著,結束愛情時她堅定。我問她,你在哭你失去的,還是在哭你害怕面對的?
她說我總是彷佛看穿一切,但真的知道她在想什麼嗎?她問我,我愛過嗎?等到哪天我遇到了一個讓我愛得無法自拔的人的時候再來告訴她怎麼愛。
我沒有說話,心裡有個聲音一直想大聲對她吼出來,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愛你嗎?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愛你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