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哪來的自由 為旭日東升馬車加更
2023-09-23 00:59:20 作者: 白鷺成雙
貼上殿門去看了看,裡頭一片安靜,透過雕花的門欄,可以看見太后跪在香案的地上,髮髻已拆,穿著素衣。
那香案上,沈歸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擺的是一塊空白的木牌,大概是供奉先帝,但因著規矩,不能私設靈位,所以上頭什麼也沒敢刻。
沈歸燕一直覺得,年太后應該是不會怎麼悲傷的,哪怕先帝薨逝,朝政變幻。她那時候在北宮伺候,都沒見年太后有什麼特別的神情。所以她以為,年太后對先帝,也沒有多濃厚的感情。宮廷之中,紅粉廝殺之下,帝王知己三千,又哪來的一心一意?
然而現在,年太后跪在那香案前,一身繁華褪盡,看起來不像是雍容華貴的太后,而像是十七八歲初入宮的少女,單薄而無助。
她說:「你這個自私的人。」
話是對著那木牌說的,也沒有稱呼,旁邊的端文公主卻突然紅了眼眶。
「死者何懼,痛苦的往往都是活下來的人。你愛了我一輩子,我也愛了你一輩子。到最後,你卻不肯讓我同你一起走。」
年太后聲音沙啞,輕聲呢喃,好像是當初風華正茂的時候,她笑依在他懷裡,就著耳朵低語。
「你怎知我要的是榮華富貴,不是你?」
年太后抬頭,眼淚刷刷落下,面容悲愴,望著那空空的木牌,似怨又似痛。
他去的時候,她都不在身邊。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他不讓她去。
現在皇兒運籌帷幄,遠在他之上,並且如此快地就從文太后手裡奪了權,他在天上看著,也該是開心的。可是她呢?她不開心,愛的人不在了,留她一人孤老宮中,午夜夢回全是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畫面,叫人怎麼安生?
嗚咽之音透過門窗,傳出來些許。
沈歸燕一愣,退開了幾步,端文咬牙捏著沈歸燕的手,轉身就將她往花園拖。
是她不懂事,母后正難過呢,她怎麼能去打擾。
端文小時候是見過不少先帝與年太后恩愛模樣的,想起自己都難免有些難過,拉著沈歸燕出來,站在花園裡好一會兒才緩過氣。
「大喜的日子啊,後宮卻一片陰沉。」端文扁嘴道:「不是都該替皇兄高興嗎?正式親政,從此以後,天下就沒有人敢小瞧他了。」
沈歸燕點頭:「是該替皇上高興,只是文太后中風,年太后又這般難過,故而大家都興致不高罷了。等番邦進貢,定然能有一場有趣的宴會來沖沖喜氣。」
端文的重點不在番邦宴會上,倒是睜大了眼睛道:「文母后中風了?」
「嗯。」沈歸燕點頭:「口不能言,癱瘓在床。」
報應啊!端文心裡就只有這三個字。
失了前朝之權,又中風。先不說中風能不能好,就算是等她好了,以皇兄的能力,整個天下怕是都已經變了一番模樣了。
端文輕輕拍了拍手,甚至覺得當初自己的眼光還真是沒錯,千挑萬選的,竟然就選中了顧朝北。
雖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文母后成這樣了,那本宮的婚事定然也沒人逼迫了。」端文公主笑了笑:「本來番邦進貢,文母后是有意替本宮尋駙馬的。」
沈歸燕挑眉:「番邦離京城千里,如今國力雄厚,沒必要聯姻吧?」
「是沒必要。」端文輕輕哼了一聲:「但是遠嫁番邦,本宮手裡的兵權就必須還給淮南王了,那皇兄的助力,不就少了?」
那就是文太后最開始的計劃,但是皇兄果決,擒賊先擒王,直接將文太后處置了,那一切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沈歸燕微微一笑,自家夫君這樣聰明,她都忍不住覺得驕傲。坑司狂圾。
「對了。既然文母后癱瘓不能言,那皇兄也該封你為後了吧?」端文笑眯眯地道:「到時候封后大典,本宮定當親自護送。」
「還早。」沈歸燕搖頭:「到時候再說吧。」
文太后倒下,其殘餘勢力還沒安撫好,再加上要迎接番邦,就算顧朝北有那個心思,也該等到年中去了。
「看你這眼神,定然是想到皇兄了。」端文調皮地擠擠眼:「本宮就不耽誤你啦,回去陪皇兄吧,母后那裡就交給我了。今晚才算是你與皇兄的大喜日子呢。」
臉上一紅,沈歸燕嗔怒地看她一眼。端文那丫頭,跑得飛快。
今晚麼?算來其實也是,懷孕之後,太醫說前三個月不宜房事,顧朝北又一直忙著謀劃,兩人已經好久沒親近過了。
轉身往秀莊宮走,沈歸燕嘴角帶笑,心裡已經有了計劃,打算好生準備準備。
顧朝北站在東宮裡,旁邊跟著的是花嬪。傅學士與宇文長清已經來看過了,兩人都是沉默。
「朕會好生侍奉母后。」顧朝北一臉正經地道:「二位愛卿放心吧。」
傅學士心知肚明這是皇帝的手腳,奈何太醫查不出任何不對之處,他也抓不到什麼把柄。
「臣會與文國舅商議侍奉太后之事,明日再向陛下稟告。」傅學士行禮,轉身看了宇文長清一眼:「宇文將軍可要與老夫一同出宮?」
「自然是要的。」宇文長清垂著眼眸道:「皇上,臣告退。」
「臣告退。」傅學士跟著宇文長清行禮。
顧朝北頷首,看著這兩人出去,才帶著花嬪回去御書房。
「太后一中風,吾等該如何?」傅學士臉上愁雲密布:「文國丈遠在千里之外,國舅又是個不能頂事的。宇文將軍,您有什麼看法?」
宇文長清正色道:「在太后康復之前,你我二人只能好生操持,別無他法。在下會將上次與太后說過的人選儘快舉薦給國丈,等人都提拔上來,太后康復,朝廷要恢復以前的樣子,也不是難事。」
傅學士捻了捻鬍子,皺眉道:「老夫當初替太后去顧府看那沈氏的時候,就覺得此女與眾不同,也許當真是有旺夫的命吧。」
竟然把個紈絝子弟顧朝北,從爛泥一路旺成了帝王。
還是真正掌權的帝王。
宇文長清一愣,輕笑道:「堂堂學士,也聽信江湖傳說?」
「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信。」傅學士眯了眯眼道:「無論是真是假,在下以為,萬不能當真讓沈歸燕當了皇后。文太后也一向是對其多有打壓,吾等就該按照太后的心意做事。」
老匹夫就是老匹夫,江山大事,全怪在婦人身上。宇文長清臉上依舊帶著笑,輕聲道:「傅大人想如何做,在下都沒有意見,那關於軍中之事……」
「老夫是文臣,不是武將。」傅學士笑道:「文歸我管,武就交給宇文將軍操心了。」
「那好。」宇文長清從懷裡掏出舉薦信來,看著傅學士道:「在下一人說話,國丈不會當真。這舉薦信,就勞煩傅大人也按個手印,也好早日送出去。」
「好說好說。」同事這麼多年,傅學士對宇文長清沒戒心,接過信來就按下了手印。
「傅大人慢走,在下的佩劍好像落在了東宮。還得回去拿一趟。」宇文長清拿著信收好,停下步子笑道。
「好。」傅學士一心擔憂文太后,也沒多問,自己轉身就先走了。
宇文長清慢慢悠悠晃去了御書房。
「你有功,朕都記得。」書房裡,顧朝北正看著花嬪道:「以前尚未登基之時,若不是你在醉花陰,朕也無法順利當上戶部侍郎。想著那時候,還風光了好一陣子。」
花嬪抿唇,一雙眼看著顧朝北道:「嬪妾都是心甘情願的。」
「現在大事已了,只剩下一些瑣事,你與襲貴人也就不用再繼續為朕賣命。朕想,要不然就予你們每人黃金千兩,送你們回鄉過下半輩子,如何?」
花嬪驚訝地抬頭:「皇上不想我們陪在身邊了?」
顧朝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朕不想而是後宮這地方不太適合你們。」
瞧著他有些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意思,其實不是,他與醉花陰這些姑娘們都沒有實質的關係,只是看她們可憐,所以收留在醉花陰里。
醉花陰,也就是他平時收集消息的情報樓。哪怕他現在已經登基了,那地方也不能廢。相反,還要從官員嘴裡聽去更多的話。裡頭的姑娘們,他從未強迫過,只不過水仙和百合是不願意待了,他才接進了宮。
白狐已經沒了,這後宮沒了文太后,卻還有各種各樣的女人。顧朝北是真記著恩情,才會想送她們出宮,拿著金子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該多好?
可是花嬪不這樣覺得。
宮裡的繁華,見識過的人,誰又捨得出去?更何況她們進宮來的這三人,哪一個不是因著將心給了顧朝北,才跟著進來的啊?
莊妃死了,她與襲貴人也很難過。但是心在皇帝身上,拿了金子無數遠走高飛又如何?心拿不回來自由,一輩子都會惦記。
「嬪妾保證不會做任何妨礙皇上與燕嬪娘娘的事情。」花嬪咬唇道:「請皇上開恩,留嬪妾在宮裡吧。」
顧朝北微微挑眉:「朕以為你們更喜歡出去的。」
我們更喜歡您啊。
這句話在嘴邊,花嬪沒敢喊出來,抬眸,眼裡全是淚花:「請皇上成全!」
猶豫了一會兒,顧朝北點了頭。他也不是什麼一心一意的人,雖然沒有裝出來的風流,卻也不覺得身邊的女人多是種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