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時間緊急，高青柏沒法多說，這個時候也抽不出多餘的人手把宋姿送去火車站，他幾口吃完碗裡的飯，深深地看了宋姿一眼，像是要把她刻在腦子裡，隨後馬上就趕去軍區，這趟回來主要就是跟宋姿說一聲，他們得連夜趕去北邊。

    大概是高青柏最後的那一眼太深沉，宋姿咬著牙把嘴裡的飯咽下去，感覺整個人的魂也跟著他走了。

    「媽媽，別難過了，」已經滿了六歲的高怡不再是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得益於宋姿兩人平時的教導，她已經很有姐姐風範，對高青柏的職業也有了自己的理解，「爸爸肯定能救好多人，他是大英雄！」

    宋姿又何嘗不知道高青柏的能力，只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地震不是那麼簡單，它隨時都會有不同強度的餘震，救援人員也要冒著生命危險才能把人救出來，這怎麼能讓人不擔心？

    「是，」宋姿抹了一下眼睛，重新扯了個笑，「你爸爸在我這一直都是英雄，先吃飯。」

    宋姿心裡想的多，但一個有關擔憂的字眼也沒有跟小孩說，她現在才六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不需要為家裡的大人操心。

    她們這邊院子裡的男人基本上都調出去了，家屬區安靜了不少，經歷過男人外出打仗的就還是照常過日子，見宋姿一直操心，李嬸和高嬸還有胡凌輪番給她做思想工作，讓她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免得男人還沒回來，自己先倒下了。

    宋姿也知道這樣不行，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沒讓自己閒下來，跟大家扯談的時候手裡都沒空著，在給自己和家裡兩個成員織新毛衣，主要還是給高怡的，她這個年紀個頭竄得飛快，前年的毛衣今年穿都有點緊了。

    女人家的話題就那麼幾種，這種特殊時期也不想提起出門在外的男人，除此之外就是聊孩子了。

    「李嬸在給誰打毛衣？」宋姿看她手裡的毛衣已經有了基本的雛形，大小看起來是成年人穿的。

    「還不是成軍，前年回來一趟又不見影了，前一陣跟我說他去年的毛衣穿破洞了，他自己補了好半天，那洞越扯越大，沒辦法才跟我提起。」李嬸這話帶著幾分抱怨，本來孩子在外邊就不放心，連衣服破了都不跟家裡人說，這讓她怎麼放得下心。

    「你操心的時候也不多了，等他找了媳婦，你就是想操心也沒那個必要了。」

    對於這點高嬸有說法，她兒子結婚之後基本很少找她做什麼事了，說到這個她還有點小開心，「坐著等孩子孝敬就好。」

    「那我還得等十幾年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胡凌嘆了一口氣，「樂樂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性子，完全坐不住，看樣子以後得走他爸的老路。」

    胡凌生的第二個是女孩，就愛跟高怡玩，平時沒事就黏著高怡，特別嫌棄自己的哥哥，樂樂也是十分憂傷了。

    ……

    高青柏去了一個多月，宋姿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過，他九月多才回家，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繃帶將胳膊固定在胸前的位置，一看就是受了傷。

    起初他剛到家門口的時候宋姿還沒注意到，她那時候在廚房裡忙活，一個人既要生火又要炒菜，忙起來也是顧頭不顧尾。

    還是在院子裡的高怡看到門口的男人，整個人樂得不行，在院子裡又叫又跳的，宋姿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麼事情，往鍋子裡舀了點水，趕忙跑到了院子裡。

    「我回來了。」高青柏的聲音十分沙啞，像是好久沒有喝過水的嗓子突然開口說話。

    宋姿呆站了幾秒鐘，這才恍然地自言自語道：「你回來了。」

    這話完全就是重複高青柏的話，宋姿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一個多月沒見，她看著高青柏有點陌生，她侷促地在腰間系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往屋裡走，「你，累壞了吧？先進屋喝口水，飯很快就好了。」

    高青柏說完那句話也沒什麼力氣了，他順著宋姿的意思到屋裡坐下，靠在椅背上望著屋子的頂部，電燈跟出去之前一樣昏黃，不遠處的廚房裡是宋姿炒菜的聲音，耳邊則迴蕩著高怡嘰嘰喳喳的喜悅，他就這麼望著，望著……

    等宋姿平復好心情，順便把做成湯菜的炒肉端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高青柏已經累得睡著了。

    他閉上了雙眼，宋姿才開始打量他，這一個多月的救援下來，他瘦了許多，頭髮一綹一綹地黏在一塊，臉上應該是胡亂洗了一下，下頜角還沾著灰，露出幾塊蹭破的皮膚，除此之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估計是一忙完就回來了。

    見高怡還在高青柏邊上說話，宋姿輕輕噓了一聲，「大福，讓爸爸好好休息一會兒。」

    他正睡著，宋姿就把他的飯放到鍋里熱著了，本來是想等他自己醒了再讓他吃，結果這人太累了，一直睡到半夜都不見醒。

    宋姿看著高怡睡了之後又輕手輕腳回到樓下，她手裡抓著個毯子，幸好現在天氣不冷，不然她還得把人叫醒了。

    想法挺美好，但是給他蓋毯子的時候，高青柏還是醒了，他警惕性一直很高，就算一隻手不方便，另一隻手動作也很快，宋姿就感覺眼前一花，手腕想被鉗子夾住了似的，疼得她差點叫出聲。

    「是我，不是敵人！」擔心吵醒樓上的高怡，宋姿忍著疼低聲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