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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0:29:44 作者: 吃瓜人
褚青娘眼睛微微動了動,看了下魏文昭的痛苦, 半晌氣息平和清冷問道:「怎麼?」
魏文昭仿佛被背負什麼重壓,壓的站不穩,身體晃了晃, 右手成拳抵在桌邊穩住身體:「太子的事是你在後邊操控?」
褚青娘垂下一排長長睫毛, 籠住自己眼眸, 讓別人無法探尋自己心思。魏文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褚青娘, 半晌卻見她嘴角莞爾抬起頭。
褚青娘笑著看向魏文昭:「魏大人這話有意思,我不過一介商賈,哪有通天手眼,去參與皇家的事?」
不肯說, 明明已經做得這麼明顯,還是不肯和自己說。魏文昭心氣鬱結在胸口,不知道是疼痛、憋悶,還是別的什麼。
褚青娘靜靜看著魏文昭,看他半天不說話,只是沉痛哀傷的看著自己,於是低下頭繼續檢查帳目。
算珠相碰的『噠噠』聲,再次在屋裡響起。魏文昭靜靜看著,看著褚青娘因為低頭而露出來脖頸,柔韌雪白美的動人心魂。
帳冊被『沙沙』翻過一頁,褚青娘繼續一行行查算,屋裡很靜、除了算珠『噠噠』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你在恨我對不對?」魏文昭忽然開口,「不,你不是恨我,你是在遷怒我,你把對孩子們的拋棄,遷怒到了我身上。」
書房裡恬淡平和的氣息驟而凝滯,褚青娘沒有抬頭,可是她停下了所有動作,周身氣息變得寒冷。仔細看,能看到她垂下的睫羽,掩蓋著眸中嚴寒,腮幫微微動,那是暗自咬牙的後果。
這一點微弱的動作,也許別人不會注意,可魏文昭固守了褚青娘整整四年,她的每一個微小動作都印在心中。
看著褚青娘暗自咬牙,魏文昭滿心酸澀,沉沉苦笑道:「可是這件事真的怪我嗎?你應當知道我從沒想過讓你離開。」
魏文昭強撐著最後的自尊,眼裡的沉痛哀傷凝聚一團,就如最濃稠的黑色膏露,讓人不忍目睹:「青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愛你。」
褚青娘不說話,低眼不知看著帳冊,還是漆黑的桌面。
魏文昭哀哀看著她:「青娘!」
褚青娘胸口微微起伏几息,忽而,她推開帳冊算盤,蔥白的手交握在桌面,抬頭看向站在桌邊的魏文昭。
清冷的聲音如同珠玉濺在白瓷盤:「你還記不記得,回來京城前一晚,你跟我講劉秀的故事。」
魏文昭當然記得:「是,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天下偉業為要務,陰麗華和劉秀夫妻一體,最終成為史上有名賢后。」
褚青娘清冷哼笑:「那郭聖通呢?」
「郭家有襄助之恩,郭聖通被廢,郭家兄弟皆為列侯,兒子全部封王。光武帝封還封她為沛王太后,遷出皇宮和兒子同居封地,沒有受過一天委屈,有什麼不對嗎?」
褚青娘玩味的聽著魏文昭辯解,停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一抹譏笑:「真那麼好嗎?郭聖通四十六歲就死了,可比她大的劉秀活了六十二,比她大的陰麗華活了六十。」
不是心氣鬱結,怎麼可能這麼早早亡故。
魏文昭不屑:「史書記載,沛太后因病而逝,人吃五穀生百病這是天命,就算是她心情鬱結,那也是她自己想不開,光武帝待她、待郭家絕對優厚。」
褚青娘抬頭,一雙鳳眼黑白分明的看向魏文昭:「優厚?劉秀在河南打天下,郭聖通懷有身孕,可是一心愛丈夫的她,不顧自己有孕騎著烈馬相隨。」
「後來劉秀稱帝,陰麗華有孕,劉秀卻不敢將她放在宮中,帶著出征。劉秀二月到懷縣,四月到鄴,五月到元氏,從鄴到元氏五百里走了二十三天,陰麗華停在元氏待產,劉秀從元氏到盧奴九十里用了不到一天。」
褚青娘冷悠悠笑看魏文昭:「那時候是建武初年,天下戰亂頻繁民不聊生,一斤黃金只能買五升豆子。劉秀為了一個女子生產安危,全不顧天下黎民死活,那樣行軍要耗費多少軍糧?時時刻刻會餓死多少百姓?」
真為了天下,會這樣不顧百姓死活?
魏文昭抿嘴不語,他沒注意過這些。
褚青娘冷笑:「說什麼一代賢主,不過是為自己私心罷了,史書記載他如何賢明善待郭家,可郭聖通呢?三十多歲被拋棄,四十多歲身亡。當她在洛陽行宮,數著丈夫行軍日子時,那樣緩慢小心翼翼,她是不是記起自己有孕,卻騎著烈馬日夜廝殺?」
誰能知道那時候的郭聖通,是什麼心情。
「魏文昭,不要用冠冕堂皇的話語,來掩飾內心的自私,就像劉秀不過是為了自己雄心壯志,如果真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什麼不管自己兒子是不是賢德,就封王封地?郭家不管賢劣都封侯?不過是為了平衡朝堂權利,為了彌補全力襄助的郭家,為了自己留下賢名,哪裡是為了天下百姓?」
魏文昭手指顫了顫,他沒想到過這些。
褚青娘一口鬱氣出去,交握的手換了下上下,繼續說道:「你問我知不知道你心悅我?」
魏文昭疲憊的桃花眼,多了幾分星光,期盼的看向褚青娘。
「我知道」
褚青娘的『我知道』三個字仿佛春雨拂過,滋潤久旱的大地,魏文昭眼中幾乎含淚,心中幽深的絕望有一點點復甦。
魏文昭動情道:「青娘……」
褚青娘卻沒什麼變化:「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愛我,你愛我,可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