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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0:22:00 作者: 含胭
    他想,只要她能有一絲回應,他一定什麼都不怕,堅定地陪伴在她身邊。

    鴕鳥先生去了他們經常一起玩耍的小公園,等在那棵法國梧桐下。鴕鳥先生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睛一直望著那條來路,他期待著,他的螃蟹小姐會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可是,她並沒有來。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鴕鳥先生一直等在那裡,他幻想螃蟹小姐是找不到地方,或者被事耽擱了,或者,她是害羞,躲在哪一棵樹後,悄悄地看著他。

    鴕鳥先生淋著雨等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後,他才承認,螃蟹小姐不會來了。

    他的世界變得灰暗,狂風肆虐,暴雨傾盆,鴕鳥先生獨自一人站在那個黑漆漆的公園裡,在那一刻,他決定放棄。

    ********

    龐倩睜開眼睛,四周很是安靜,她撈過枕邊的手機看時間,早上7點10分。

    她睡在簡陋的招待所里,房裡有暖氣,一點都不冷。龐倩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看,白雪皚皚的世界,雪花還在靜靜地飛舞。她嘆口氣,給機場熱線打了電話,被告知,因為暴雪,機場還處在關閉的狀態,天氣狀況太差了,所有的航班都無法起飛。

    龐倩當即決定退票。

    她收拾了行李,冒著雪打車趕到了火車站。火車站裡都是人,龐倩想買一張最近的回E市的臥鋪票,沒有。她又問去上海的呢?有,軟臥,她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下。

    因為雪天,列車也晚點了2個小時到站,候車的時候,龐倩給金愛華打了電話,她問:「媽,你還記不記得,搬家的時候,我有帶上一個水晶相框,挺大的一個,就是高三畢業那年,顧銘夕送我的那個。」

    「顧銘夕?」金愛華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她想了想,說,「你的東西不都是自己收拾的麼,顧銘夕送你很多東西啊,你是不是都收在了一個箱子裡?」

    龐倩沉默了一會兒,說:「啊,好像是這樣,只要沒丟就好。」

    「怎麼了?怎麼突然說到顧銘夕?」金愛華問,「你找到他啦?」

    龐倩笑著說:「沒有。」

    「你現在在哪兒呢?飛機還不能飛嗎?」

    「不能,你沒看氣象呀,北方暴雪。我退了機票,買了一張火車票,中午12點多開車,大概明天早上到上海,然後我坐動車回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中午到家。」

    金愛華驚呼:「這麼折騰啊!」

    龐倩嘆氣:「是啊,沒辦法。」

    「你給小俞打過電話了嗎?」

    「沒有,我才不打呢,他要是來問你,你別告訴他我幾點回來。」

    金愛華嘿嘿地笑:「知道啦。」

    上車後走進軟臥車廂,龐倩發現車廂里有兩個男人,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像是一起出來出差的,另有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一個3、4歲的小男孩。年輕媽媽買的是上鋪,龐倩是下鋪,年輕媽媽不好意思地問龐倩,能不能和她換一下鋪位,龐倩笑著說沒問題。年輕媽媽要補給她錢,她說算啦,不差幾塊錢。

    友好的關係在一開始就形成了,年輕媽媽熱情地請龐倩坐在下鋪,兩個人聊起天來。

    天氣太差了,房價又貴了,青菜漲價了,小孩子越來越難養了……

    龐倩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領導鄒立文。

    鄒立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進展怎麼樣?」

    龐倩平靜地回答他:「瀋陽地區的DD已經做完了,我和律師溝通一下,回去把備忘錄發出來。」

    鄒立文說:「證監會和聯交所那邊已經批了,後續事宜你跟一下。」

    龐倩應下:「OK,工作組的郵件我BB上隨時查,不會漏。Agenda我也會更新一下,隨後發給客戶。」

    「好,辛苦。」鄒立文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問,「什麼時候回來?」

    「回不來了,這邊暴雪,飛機都飛不了。」

    「……」鄒立文問,「那你現在在哪兒?」

    「哎呀,信號好差呀----」龐倩把手機拉離耳朵,忍著笑說,「領導,你說什麼?喂!喂!我聽不見啊----」

    然後,她把電話掛了。

    年輕媽媽崇拜地看著她:「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好厲害啊。」

    龐倩失笑:「我就是個民工。」

    「民工哪裡會打電話講英文,話說什麼是DD,什麼是BB?」

    「呃,DD就是Due diligence,盡職調查。BB就是個手機,Blackberry,黑莓,我們習慣說簡稱。」龐倩看著年輕媽媽迷茫的臉,笑了起來,「我真的就是個小職員,只是我的領導比較裝逼,我們只能配合他一起裝逼。」

    年輕媽媽被她說笑了:「你真有意思,你到底是做哪一行的呀?」

    「我在投行上班。」

    「投行?」

    龐倩不知該怎麼解釋了,乾脆胡說八道:「就是銀行。」

    對面下鋪二十多歲的男人「噗」一下笑了。

    年輕媽媽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銀行啊!」

    漫長的旅途,龐倩忍不住又把包里那本隨身攜帶的繪本拿了出來,她已經將它翻了三遍了,但是似乎怎麼都看不厭。

    小男孩看到了繪本,湊到她身邊探頭探腦地看,小孩子還不認字,但是喜歡看五顏六色的畫,他指著繪本說:「這是鴕鳥。」

    「對。」龐倩笑了,又指著螃蟹說,「這個是什麼?」

    小男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這是螃蟹呀!你沒吃過嗎?」

    龐倩樂死了。

    對面的年輕男人和龐倩搭訕,他指指她手裡的繪本,問:「你喜歡這個作者嗎?」

    「鴕鳥先生?」龐倩點頭,「喜歡啊。」

    「他現在很紅。」男人說,「已經出了好幾本,這本螃蟹小姐,據說是他的半自傳故事,賣得特別好。」

    龐倩有點楞:「我以前都沒聽說過他,他已經出了好幾本繪本啦?」

    「是啊,他之前一直是在網上畫漫畫的,在天涯和新浪博客都很紅,後來就開始出單本了。」男人說,「不過他很低調,大家只知道他是個男的,其餘情況一無所知。」

    龐倩恍然嘆氣:「大概是我這幾年工作太忙了,都很久沒逛書店了。」

    一天一夜,火車終於到了上海南站,因為是軟臥,龐倩倒也不覺得多累,她下了車,買了一張回E市的動車票,不到2個小時,她就抵達了E市火車站。

    出站時,龐倩一眼就看到了俞佳磊。他微笑著站在接站的人群里,穿著熨帖的黑色大衣,長身玉立,十足的精英男形象。

    龐倩走到他面前,問:「你不用上班的嗎?」

    「我曠工啊,大不了扣一天工資嘍。」俞佳磊接過龐倩手裡的行李,「很累了吧,走,我送你回家。」

    龐倩撇撇嘴,俞佳磊伸手要來攬她的肩,她不著痕跡地躲過了。

    「別動手動腳。」她瞪他,俞佳磊溫柔地笑:「小螃蟹真是凶。」

    龐倩:「……」

    龐倩的新家在一個叫盛世北城的小區,位於E市市中心,28層樓里的17層,109方,南北向,採光好,視野很開闊。

    俞佳磊提著龐倩的包,和龐倩一起進門時,金愛華迎了出來。

    「回來啦?」她對著俞佳磊笑得臉都皺了,「小俞辛苦了,午飯沒吃吧,想吃什麼,阿姨給你做。」

    龐倩在邊上翻白眼,說:「我先去換衣服。」

    她進了房間,飛快地鎖了門,脫掉大衣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足足找了10分鐘,金愛華來敲門:「倩倩,出來陪小俞看電視啊,你一個人在房裡幹嗎呢?」

    「我換衣服呢!」龐倩喊,她抹了抹額頭的汗,自言自語地說,「在哪兒呢……」

    然後,她腦子裡靈光一閃,她終於想起來了。

    龐倩挽起衣袖,把床上的被子、枕頭都堆到椅子上,然後用力地掀起了床墊。她睡的是一張箱式床,床墊底下有隔板,她趴在床板上打開隔板,終於發現了那個被她深藏的紙箱。

    箱子裡裝滿了東西,上面有一層灰,龐倩知道裡面還有許多漫畫,她搬不出來,乾脆就跪在床板上翻起了裡面的東西。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個相框。

    俞佳磊敲門:「小螃蟹,你在幹嗎?」

    「別吵!換衣服呢!」龐倩的心砰砰跳,她拿著這個塵封了多年的相框坐到桌邊,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它的背板。

    這一次,她很小心,沒有再弄破手指,背板被拿下,在背板和硬紙板中間,藏著一張淺藍色的信紙。

    龐倩抽出信紙,打開,時隔多年,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少年清逸的字跡。

    只是很少的幾句話,但是,卻清楚地透露出了他的心意。

    龐倩記起那一年,高考結束以後,她很放鬆,去顧銘夕家玩時,她與他在電腦上一起看了一部新電影,是韓國的愛情片《假如愛有天意》。

    電影很煽情,年輕的龐倩哭得稀里嘩啦的,趴在顧銘夕的肩頭,眼淚止都止不住。

    電影裡有一句經典台詞,被龐倩反覆念叨過許多遍,彼時,被顧銘夕寫到了信里。他這樣寫----

    我的龐龐:

    當陽光照在海面上,我思念你,當朦朧的月色灑在泉水裡,我思念你。

    今晚8點,在小集市,我等著你。

    我相信你一定會來。

    顧銘夕

    2003年6月25日

    ☆、第71章 脫胎換骨

    第二天早上,龐倩起得格外痛苦,她瞪著一雙熊貓眼出去洗臉刷牙,把龐水生嚇了一跳。

    「昨天晚上幹啥了?臉色這麼差。」

    「幾乎一宿沒睡。」龐倩嘴裡滿是牙膏泡沫,含含糊糊地說,「頭疼死了。」

    「加班嗎?」龐水生站在衛生間門口問。

    「不是。」龐倩漱了口,想了一下後湊近龐水生,很小聲地說,「爸,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先別告訴媽。」

    龐水生被她嚴肅的語氣搞得很緊張:「什麼事?」

    「我好像找到顧銘夕了。」

    龐水生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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