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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0:08:28 作者: 糖丸丸
    頭髮花白的老者牽著面色冷峻的孩童,將槍放在他手裡,輕聲說:「這就是被異種寄生的人類,殺了他們,也是替他們解脫, 孩子,去吧。」

    他握緊槍托,將槍口轉向, 對準已經發不出聲音的他們。

    他們睜大異變的雙眼, 裡面充斥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痛苦、怨毒,他們拼命搖頭,死死將頭砸在地上, 一下又一下, 砰砰作響,可當他們看過來時, 看清他的模樣時, 他們忽然不動了。

    眼裡里流露出他看不懂的神色與情緒。

    「動手吧孩子。」蒼老的聲音催促他。

    他動手了。

    動作利落的兩槍, 正中眉心,痙攣抽搐的身體徹底不動了,大片墨黑從他們的身體下蜿蜒,仿佛盛開怒放的彼岸花。

    「好孩子。」蒼老的聲音帶著讚賞。

    光亮消失,所有畫面消失,他茫然站定,胸口很涼很涼,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從前望到後 ,好似有無聲無息的風從中穿過,帶來無邊的涼意。

    空無的胸腔卻突然亮起瑩潤白光,一根小巧纖細的肋骨橫亘,它慢慢從他的身體裡移出,移至半空,翩翩化作一道輕盈身影,少女提著裙角俯身湊近他,漂亮清透的墨藍色雙眸彎成月牙。

    「陸也,哭鼻子了哦。」

    「沒有。」他看著她身邊縈繞的光點,她像精靈一樣,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他心裡升起恐慌,忙伸手去拉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變得很小很小,他只牽住了她的裙擺。

    她笑著任由他牽著,不再說話,盈盈雙眸安靜地看著他,似是帶著安慰和鼓勵,又似帶一些有趣好玩,好像在說:怎麼沒有?

    他別過眼睛,想說什麼,目之所及,她潔白如雲朵的裙擺染上刺目紅色,一直往上蔓延,血色將她包裹,她拉回他手中的裙擺,身體急速往後退,行走間露出她被刀鋒切割得支離破碎的身體。

    「不要。」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瘋狂追上去,血色更濃郁了。

    「……」她平靜地對他做了個停止的動作,目光古井無波,然後又笑開了。

    「來不及的,」她輕輕地說,「我所在的時代,沒有你。」

    她往後退的身體愈發快了,無論他如何拼命追趕卻依舊差一點,在他的手指即將觸摸到她時,血色暴涌,瞬間將她的身體吞沒,徒留他的手指停滯在半空。

    「奇奇!」

    「風奇奇!」

    黑暗中的他厲聲怒吼,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卻在某個瞬間毫無來由地心悸,虛無的胸口傳來絞痛,他的身體猛地一墜——

    安靜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來,守在床邊的楚寧天嚇了一跳:「司長!」

    陸也全身再度纏滿繃帶,因他突然坐起,將連在身上多處醫用物品扯斷,楚寧天連忙過來扶著他,想將他重新扶下去躺好。

    「您剛做完手術,不宜起身。」

    腰上的血洞已經浸出血液,將繃帶染得鮮紅,病房裡安靜得只能聽到陸也急促的呼吸,他略略平復沉悶跳動的心臟,肋骨發出淡淡暖意,那暖意順著血管裹住全身,令他冰封般的身體漸漸回暖,也讓凝滯的意識重啟,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什麼時候了?」他沙啞著開口。

    「凌晨四點半。」楚寧天說著打量他的臉色,忍不住道,「您、您先躺下……」

    陸也沒理會:「怎麼是在你在這?秦柯呢?」

    他在昏迷之前,告訴過秦柯,手術結束後除了他之外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異種是您和秦上校一起擊退,您受傷太重,手術結束後,秦上校便去處理後續事宜了,他讓我過來,並叮囑我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您。」楚寧天解釋。

    陸也看了他一眼,欲翻身下床,卻牽動身上傷勢,其他的傷倒還好,只是腰腹洞穿傷不是小傷,他動作一滯,差點栽倒,好在手撐在床邊穩住了。

    「司長,您真的沒事嗎?」楚寧天無比擔憂地看著這一幕,肉眼可見陸也的情況不太好,他連續受的傷太重了,隨便換另一個進化人類早已經死了,這種時候應該安靜躺在床上養傷,怎麼醒過來就非要下床,可他又深知陸也行為處事,根本不敢說什麼阻止的話。

    「您有事的話可以吩咐我。」他低低道,想再加一句您可以相信我,但最終還是沒敢說出來。

    陸也掐了下眉心,將扯動傷口帶來的痛意生生掩下:「我要回1022。」

    楚寧天愣了下才反應過來1022是陸也租在拾荒區的那間房,他不明白陸也既然不想待在醫院,理應回裁決司長專屬的房間,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租在拾荒區的房間,但他什麼也沒問,只遲疑兩秒後,道:「我馬上去安排。」

    然而他剛轉身就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等等。」

    「司長?」他小心回頭,看到男人倚在床頭,白熾的燈光下,一半五官沒入陰影,看不清他在想什麼,只能聽到他淡淡的聲音,「算了。」

    楚寧天只好站在原地,想了想:「您餓了嗎?我去為您準備一些吃食。」

    陸也:「不用,去休息吧,不必守著了。」

    頓了下,又補充:「把通訊器給我。」

    楚寧天拿出通訊器放在床頭櫃,滿懷憂心地離開病房,他當然沒有聽從陸也的命令離開,而是悄悄坐在病房外不遠的等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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