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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38:24 作者: 甜葵
靳宴舟還記得日暮時分,鍾意最喜歡盤腿坐在飄窗上看書,她眼睛明亮且狡黠,有時會忽然把書扔進他懷裡,指名道姓要他讀肉麻語句。
那時候他們痴纏著總是滾在一起。
狹小的飄窗剛好有兩個人的位置,靈與肉的完美契合,透明的玻璃窗倒映愛欲交織的一張臉,他們的恩愛分明就在昨日。
再想下去就沒意思了。
人都走的徹徹底底了。
靳宴舟扯了下唇,抽屜里找了兩顆止疼藥吃,他伸手拉開櫃門,去取保險箱裡最上面一層的文件。
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到一個方形戒指盒,一瞬間心中沉下去,靳宴舟把戒指盒打開——
那枚戒指被放在盒子中央,戒指的主人可能走的有些急,來不及塞回原處,這戒指在空蕩蕩的盒子裡傾瀉,猶如漂泊的命運。
「啪嗒」一聲。
靳宴舟把盒子扔進保險箱,他走到窗邊抽了支煙,心裡的氣不順,抽的煙也嗆肺。
真夠絕情的。
他把煙撳滅,轉而又走到那保險柜前面,伸手朝裡面摸了摸,又摸出點原本不在這裡的東西。
一本很厚的日記本。
也許不能稱作為日記本,更應該稱作是某個新聞報紙的剪裁。
靳宴舟直覺這東西應該與他有些關係,他伸手翻開第一頁,從扉頁掉落一張銀行匯款單,紙張早已泛黃,列印的字跡也逐漸消退,隱隱約約指向的地名,一下勾起他很久遠的一段回憶。
他立刻打電話給程緒寧:「幾年前我資助的那批學生名單你還有嗎?」
時間太久,程緒寧說要去找一找。
後來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程緒寧把一份文件發過來。
文件內容挺多的,當時程緒寧對這事兒很上心,挨個走訪做了背調。
靳宴舟坐在電腦面前一行一行看下去,他今晚出奇的有耐心,有什麼被他不經意忽視的東西似乎就要被揭開。
滑鼠在第432行停下。
靳宴舟看著鍾意的名字發愣。
他的眼前出現一副舊年的畫卷,江南煙雨的朦朧,盛夏時分也有不輸京市的燦爛。他帶著滿身的倦意來到了這兒,卻像一個救世主一樣被一個小姑娘永遠記在了心裡。
她會雀躍的、膽怯的跟在他身後,像一隻永遠不會疲倦的候鳥,亮著眼睛永遠等他歸家。
在那個時候,愛對於靳宴舟而言,是一個很累贅的詞語。
但今時今日,他一個人坐在這兒,不得不承認被人眷戀是個很好的事情。
可惜,這份愛連同一筆還清的帳款畫上了句號。
靳宴舟這時候,後知後覺的感受到痛失所愛的那種蒼白無力。
他的手指翻過這本書冊的每一頁,按照時間年份裁剪下來的報紙,從香港到京市,像是一本集郵冊,集滿一個少女最真摯的愛意。
而他對此毫無察覺,甚至以最深刻的冷靜和理智剖析這份愛。
在這張資助單的背面用原子筆寫了一句話。
【有些人能夠相遇,就是上上籤。
錯過也不會覺得遺憾,因為能夠相守一刻,也是一生的運氣所在。】
聰慧狡黠如鍾意,也許從相遇的第一眼就已經想好分別的主題。
靳宴舟倒抽一口涼氣:「意意……你夠狠。」
這份資助單像一塊石頭沉沉地壓在靳宴舟心頭,叫他再也沒有喘息的空間。
他在黑夜中兀自沉靜下去,除去微末的嘆息,只有心臟處的抽痛在真切地提醒他——
不要對愛有自以為是的清醒和把控。
在這個城市陷入忙碌的前一刻,靳宴舟撥通了鍾意的電話。
電話被接通前的每一刻,他發誓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忐忑的心境。
第56章
決定離開這個城市的那一天, 鍾意接到了靳宴舟的電話。
他的電話在手機里一直都沒有備註,但無論如何,這串刻於她心的號碼已經成為她下意識的反應。
她沒想到他們分開後的第一次接觸會以這樣直接的方式。
靳宴舟直截了當說:「銀行卡我已經郵寄到你學校, 你記得簽收,不要退回來給我,我不會收。」
鍾意睫毛垂下來。
「那是我之前欠你的錢。」
「所謂資助就是自願贈與,不求回報。」靳宴舟聲音低下來,他像一個溫柔的情人, 此刻還在細細哄著她,「你不要逞強, 身邊要留著錢留作備用。」
「要是想與我斷乾淨, 不必用這種方法。」
鍾意向前走的步伐忽然停頓在原地, 此刻她正趕往候車室, 她的四周是背上行囊趕往征程的行人, 大家行跡匆匆,只有她忽然停留在原地。
像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這些天強行被麻痹的痛苦又從腳底重新爬上來。
她說:「靳宴舟,你不要再關心我,我怕我走不掉。」
列車播報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靳宴舟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清晰又明朗的聽見分離的聲音。
他頓了一下, 應了一聲「好」。
無言的沉默。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先掛斷電話。
鍾意聽著耳邊他清淺的氣息緩緩走過檢票口,她的呼吸不自覺放輕,即便腳步放的再如何慢,也難以阻擋列車入站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