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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38:24 作者: 甜葵
天台上有一個藤條編織的椅子,鍾意歪坐在上面,漆黑的長髮粘在頸間,她半闔著眼,倦意在這時候慢悠悠撲上來,她一隻腳翹著晃著藤椅,眯著眼去看靳宴舟。
朝陽在這時候衝破雲層。
他沐浴在一片光的燦爛下,連風吹起的衣角都帶有清雋的味道,空氣里沉浮的粒子描摹他面龐,那一刻,鍾意覺得自己尋覓的光有了弧度。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抓住,卻還有一段距離。
於是她只好竭力伸長手臂,卻沮喪的發現她和靳宴舟之間始終差一段距離。
那麼,是否要離開舒適區?
這個問題在她腦海里轉了一循,難得的一個充滿陽光的早晨,鍾意微微嘆了一口氣,認命打算走下去。
手腕忽然被抓住,剛剛還站在天台邊的男人忽然逆光朝她走了過來。
步履翩翩,姿態緩緩。
唇間無意泄下的一聲輕笑,靳宴舟指腹叩了一下她額頭,戲謔問道,「困傻了?」
鍾意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握住他的手,摩挲著解下他腕間的那串沉香珠。
靳宴舟斂目看著她動作,神情仍舊和煦。
飽滿油潤的沉香佛珠,從他腕骨褪下來的時候鍾意呼吸聲不自覺放緩。
就好比聖父日夜誦讀的聖經,在這一刻,她摘下了靳宴舟的緊箍咒。
鍾意輕輕問:「那麼現在能和我說說這串沉香佛珠的故事嗎?」
有關靳宴舟手腕上的這串沉香佛珠,在京市恐怕沒有人能知道它的來歷。
後來坊間傳言神乎其神,有的說是靳宴舟在廟裡供奉一座真神,所以他在靳家得心應手,掌控全局。稍顯浪漫些的傳言則說這串沉香珠是他與初戀女友的定情信物,視若珍寶戴在身上多年也不肯拿下。
事實上,這串沉香佛珠的來歷,是在香港。
那個時候的香港歌舞昇平,繁盛一時,處處是浮雕刻金的歐式建築,入了夜浮金一片,就好像走入一座不墜的黃金屋。
那年中央戲劇團來這兒有一場義演,主題是幫山區女孩籌措學費。
靳宴舟母親是中央戲劇學院的學生,跟著戲劇團一道來香港玩,唱腔談不上多好,就是年輕機靈,預備唱完最後一場就回大陸上大學去。
她家裡祖祖輩輩是江南清流一派的讀書人,偏這一輩出了她這麼一個不從規矩,喜歡唱歌跳舞到處義演的。
家裡人下了死命令,只許她胡鬧到十八歲,十八歲以後回江南該讀書讀書該上學上學。
誰知道最後一場戲觀眾席下一瞥,彼時的靳長鳴就是個在香港街頭推銷雜誌的打工仔,大小姐一眼看上從此背棄家鄉一擲千金,硬生生把將他捧出香港。
後面的故事很簡單,苦守寒窯十八年,一朝夢醒丈夫床榻已有他人,豈能甘心?
一把火燒了靳家別院,兩個孩子統統葬身火海,她這一生動容又壯烈。
只是贖罪的事,留給了靳宴舟。
某日,他偶然路過一寺廟,寺廟香火黯淡,門可羅雀。他無意進去,抬頭仰看彌勒大佛,佛相慈善,世事卻殘忍。
他不辨是非對錯,只不解,為何冤孽盡數落於他手。
……
「我少時偶遇一大師,說我殺生慾念太重,恐我被情緒所累,所以贈我此珠,要我.日夜親奉,修身養性。」
靳宴舟微微笑著,他的目光無端顯得很曠遠,細細說來好像在講一樁毫不相干的事情。
鍾意掌心握著佛珠,佛家說人有七苦,愛別離,求不得。
七顆佛珠串成枷鎖,永永遠遠鎖住他的慾念。
「倘使……摘下會怎樣呢?」
這個問題太飄渺,又或許隱藏著別的答案。
她嫣紅的唇就湊在跟前,靳宴舟喉結滾了下,伸手覆在她臉上,聲音暗啞。
「那就做不成聖人。」
-
天亮了,聚會也散場。
下樓的時候被靳宴舟用來扯謊的那位黃先生匆匆趕來,一見面便是寒暄,「聽說靳總剛剛找我?」
靳宴舟淡笑不語,表面一派雲淡風輕。
只有鍾意,有一種謊言被拆穿的羞惱,她想,她和靳宴舟同進同出,明眼人大概都知曉他們去幹了什們。
黃先生香港人,講話是很正宗的粵語。
靳宴舟同他說話的時候也用粵語,他介紹道,「鍾意,是我女友。」
那位黃先生伸出手來:「幸會,鍾小姐。」
靳宴舟說:「這位黃先生在娛樂圈可是響噹噹,香港好幾個來大陸的影星都是他捧出來。」
黃先生連聲說哪裡,話里揣摩他意思,忽然腦門一清拍掌道,「難道鍾小姐想進娛樂圈?」
黃先生仔仔細細一打量。
這姑娘名字好聽,長得也漂亮,不是世俗定義里的傳統漂亮,她身上總有種凜然出塵的氣質,帶著一點攻擊性的美感。
這位黃先生顯然會錯意。
鍾意心裡咯噔一下,剛要婉拒,就聽靳宴舟繼續道,「她還在念書,就在京大,讀商科。」
引薦的意味很濃。
黃先生一下就知道失言,他在風月場上走的太久,下意識覺得女友就是女伴,露水一段姻緣,哪知道會錯意,這位鍾小姐看來還是不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