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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7:38:24 作者: 甜葵
她抿了下唇,不願再麻煩好友,便道,「我隨便找個賓館住一晚吧。」
打完了這通電話,鍾意徹底泄了氣。
輪子卡進了青石縫裡,她一時沒拉動,帶了脾氣使勁拽了兩下,轉過身,煩躁的將整個箱子拎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鍾意發現那個男人還沒有走。
他倚在車旁邊,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上又多了根煙,這微薄的火光只夠照亮他一雙多情的眼睛,此刻覆了淺淺的一層笑,有種渾然天成的輕盪。
鍾意停在了原處。
實在是因為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身後是一段死胡同,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鍾意覺得迎面刮過的風都在變得緩慢,他們衣角擦過的時候,鍾意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句謝謝。
恰好這時候,靳宴舟也滅了煙。
他傾身看過來,也是這個時候,鍾意看見了他鼻尖上的一顆小痣。這小痣一下破了他整張面龐的清冷氣,多了幾分浪蕩人間的浮華。
鍾意的手機隔音沒那麼好,她料想這男人大約也聽見了剛剛趙西霧的那一通電話。
於是他理所當然的發出了邀請:「要不去我那兒?」
鍾意心狠狠往下一沉,她覺得這男人和周林也沒什麼不同,多了份好看的皮囊與紳士十足的派頭,內里都是一樣的本色。
默不作聲的拎著箱子往前走,算是無聲的拒絕。
走了兩步,眼前開始發暈。腳步一虛的時候,鍾意感覺腰上橫了截手臂,其實也沒多大感覺,衣料摩擦發出的聲音,片刻消失,她歪下去的身子被扶正。
靳宴舟撐著手臂靠在車門上,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他叩了叩車門,看穿她的強撐,帶著點兒揶揄道,「上車吧,要不然就該坐120了。」
鍾意想說深更半夜的,她暈在路上,真不一定有人能給她打120。
她又一次坐上了他的車。
這會兒他沒問她要去哪兒。
舒適的真皮座椅,車內安神的香薰讓困意重新席捲,鍾意艱難的撐起眼皮,這是她第一回 離家出走,也是第一回坐上一輛不知道終點的車。
就好像是一場探險,不知道路的盡頭是寶藏還是陷阱。
但不管是什麼,總不會有比現在還要糟糕的處境。
車開的很穩,一小段鋼琴曲放了出來,暫且緩解了一點凝固的氣氛。鍾意注意到他抬手調了一下後視鏡的角度。
起初她還不明白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後來她在那面鏡子裡看見了自己慘白的,又兩眼通紅的臉,暗淡的唇色好似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鍾意這下明白了,他這意思是告訴自己,他原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只是她這副鬼樣子實在太可憐,任憑誰都沒辦法坐視一個好像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姑娘在街上遊蕩。
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再多餘的交談,路上靳宴舟接了兩個電話,那邊似乎在催他過來,他沒什麼情緒的嗯了兩聲,視線遙遙望向窗外,說了聲知道了,又把手機扔了回去。
鍾意抿了下唇,有點歉意開口,「抱歉,剛剛——」
車停了下來,這句話也就這麼淹沒在風聲里,一串鑰匙遞了過來。
他似乎不常來,讓她去找物業問清楚房號,臨了落下一句,「你自便」就匆匆開著車走了。
鍾意站在路邊,手心的鑰匙觸感冰涼,她心裡忽然在想,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生於世俗間,長於紅塵里,恣意隨風,姿態從容,好像永不墜的神山。
於她心間無意驚鴻。
—
靳宴舟到的時候三點已經過了一刻,自然是沒人敢罰他酒的,倒是邵禹丞樂呵呵湊了過來,問他抽支煙的功夫怎麼人就跑了個沒癮。
靳宴舟抬了下酒杯,言簡意賅,「遇見個人。」
邵禹丞來了興趣,笑眯眯問他,「艷遇?」
「談不上。」
邵禹丞指了指裡面相互歪著的男男女女,說裡面好幾個都是衝著他來的呢,非要問出外面遇見了什麼特別的人值的他拋下場子去了那麼久。
靳宴舟想了個詞來形容。
他說:「特別的狼狽。」
邵禹丞聽了哈哈大笑,說這是現在用爛了的招式了,他是風月纏身的人,用老成的語氣告訴靳宴舟,這是故意裝可憐想釣他呢。
靳宴舟淡淡說了聲是麼,臉上沒多大在意的神情。
邵禹丞笑完了勸他:「管他什麼招式,要喜歡就養個在身邊,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你身邊有人。」
靳宴舟漫不經心晃了下杯里的酒液,說了聲沒意思,算是婉拒。
聲色犬馬的風月場,他清清淡淡一句沒意思,將自己從這浮夢人間裡摘得乾乾淨淨。
屋裡有人催著他們進去了,邵禹丞應了一聲,開了兩瓶新酒進去,進去也不喝,先揚手一灑氣氛搞起來。
可憐這瓶價值頗高的陳釀就這麼葬身在燈紅酒綠的狂歡里。
靳宴舟被一群人簇在中間打牌,他今晚手氣蠻不錯,推了橋牌贏了不少,幾個人湊過來恭維他,言語間談到橋北的企劃案,靳宴舟淡淡一句不談公事推了,自顧自端了杯雞尾酒走向靠窗的位置。
天微微放白的時候,他接到了公寓那邊的電話,說是早晨八點剛過,那串鑰匙就被歸還到了物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