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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51:40 作者: 小紅杏
電梯一層層停,促狹的空間擁擠過後又清冷,有護士牽著小孩進來。
席越沒按樓層,護士愣了一下,抬頭看他,「你到幾樓?」
「護士姐姐剛才不是說微微姐姐回去過年了嗎,她怎麼又回來了?」小孩把口罩揪下來,他在病房裡呆了一整天,這會兒被媽媽批准出去玩,神情掩不住興奮。
沒人應答,田恬乾脆徑直按下十九。
低頭幫小孩把口罩戴好,「姐姐不小心流鼻血了,回來打針呢,小生以後出院也要小心,流血就又得回來扎針了哦。」
席越才聽微微兩個字,緩緩抬頭。
田恬只覺得這個人好奇怪,看著高大英俊,怎麼傻不愣登盯著人看。
待電梯到了,她迫不及待牽著小生出電梯,那人卻緊接著跟上來。
轉過幾個拐角,仍在身後。
這人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護士姐姐,我追不上你了。」
田恬乾脆將小孩抱起來,繼續走,誰知小生趴在她肩頭朝後望,冷不丁來了一句:「叔叔,你是跟蹤狂魔嗎?」
男人終於頓住腳步。
開口的聲音沙啞,「微微,她在哪兒?」
進門時,喬微背對著門坐床上低頭玩兒遊戲,霍崤之坐在低處,捧著下巴看她玩,偶爾教她該往哪跑位。
小生才落地便歡呼一聲,朝她的病床跑過來。
喬微笑著回頭,唇角的弧度愣在半空。
她萬萬沒料到,除了小生,田恬居然還把席越也帶來了。
他能這麼快找到這兒,很明顯,剛才是跟了車過來的。
「微微。」
席越的聲音像許久沒有說過話一般,又沉又低。
喬微知道,可能就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將自己的病情打聽清楚了。
霍崤之眉頭跳了兩下,剛才的火氣還沒下去,這會兒又升起來了,站起來冷聲問道。
「你來做什麼?」
這是,三角戀現場?劈腿的渣男又回來找前女友……田恬拉著小生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有些傻眼。
她領路過來原是好意,沒想到倒辦了壞事。
「你們別動手。」
眼看兩人又要重新扭打在一處,喬微把IPAD放到一邊,終於開口制止。她身體虛弱,說話有氣無力,講大聲些很不容易。
怕喬微再費神,霍崤之終於不情不願地收回拳頭,眼神卻半點不肯讓步。
喬微扶著床坐直,她身上已經新換了醫院的病服,被褥下的身形單薄,唇色淡白。
這一瞬間,席越終於想通了喬微為什麼忽然從家裡搬出來了。在將要畢業時從G大轉學音樂,做出在所有人眼中近乎瘋狂的事。
她生了這麼重的病,卻不肯告訴家裡的任何人,因為她打一開始便沒有對他們抱過期待。
像是血淋淋地撕開了一直以來他不願深想的事實,又像是尖銳的匕首直直扎進心臟里來回攪動。
胃癌。
席越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責怪過自己,為什麼竟粗心到這個地步,為什麼要疏於對喬微的照顧。他不敢想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喬微已經獨自承受了多少痛苦。
「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努力放輕了聲音,僵直的身體一步步靠近床榻,蹲下來,小心翼翼去觸喬微的手。
「就是學校畢業體檢時候。」
喬微想了想,又道:「席越,你別跟我媽說。」
「好。」他不知用多少力氣,才忍住將要溢出口的酸楚。
「我答應你。」
……
喬微剛來席家的時候,只有席越的胸膛一般高,黑頭髮,眼睛很大,像個洋娃娃。
當天晚餐,父親聽說她是音附的,便打趣說以後想聽她拉琴。
喬微的淚光當即溢出來,擦掉眼淚,扔下碗筷上樓去了。
席越後來才知道,那天搬家之前,喬母把喬微父親留給她的琴砸了,而且不肯讓她再繼續上音樂學院。
喬母說她沒規矩,處處糾正她、克制她,喬微再也沒做過那樣失禮的事。
偏頭,咬唇……她漸漸收斂起所有調皮的小動作,越來越沉靜。
和他越來越像了。
可席越卻懷念極了,她初來,站在檐下沖他瞪眼的時候。
至少那時候她是赤裸裸直白地宣誓了自己喜惡和討厭。
他喜歡喬微放學在車上等他時候,喚他哥哥。
喜歡喬微埋在檯燈下皺眉咬筆頭,做不出題時候回頭問他。
席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清晰地記得所有有關喬微的記憶,回首過去,他的青春里,似乎只有喬微是彩色的,柔嫩嬌艷。
喬微以為他討厭她,可她一定不知道,他關注她,遠比喬微肯與他說話的時候更早。
早在那年夏天,庭院裡的欄柵里長出一株野薔薇,園丁要動手剷除之前。
小年當天,十九樓的護士站八卦的內容里,多了一項談資。
喬微的前男友疑似回來了。兩個大帥哥在病房裡相看兩相厭惡,一出門動輒就是肢體碰撞,奇怪的是,回到房間裡又一團和氣了。
「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溫柔深情型的……」
「走開,真的溫柔深情還能是前男友嗎。」
「唉……」有人嘆氣,「我要是有這麼帥還多金的兩個男人為我爭風吃醋,還當什麼護士。」
「去你的,讓你患癌症你願意嗎?」
那護士拿著採血管沉吟半晌,訕訕笑了笑,「那還是算了吧。」
病人有多痛苦,她們這些腫瘤科的護士比誰都清楚。
……
小年夜,席父在家中宴請賓客。
喬微可以躲開,席越卻是不去不行的。
繼霍氏的負責人被拘之後,環海的項目也總出岔子,處處不順。做生意的人最忌諱差錯不斷,將近年關,席父才想著藉此機會疏通關係。
林家也在邀請之列。
座是早便排好的,席越匆匆自醫院趕回來,系好領帶進入大廳時,才發現身側坐的是林可渝。
好在她冷著一張臉,看上去並沒有與他說話的打算。
席越這才拉開椅子坐下來。
席間,桌上的長輩們又打趣起了他與林可渝的婚事,席越鬆了松領帶,抬起頭來,勾出一點笑意。
「眾位叔叔阿姨說笑了,我和可渝就是普通朋友。」
這是沒看上的意思?
幾人面面相覷,林可渝漂亮,還是個學音樂的,唯一的哥哥不成器跑去當了那什勞子的大學老師,誰要是娶了她,那林家還不是唾手可得了。除了脾氣嬌縱些,他們是在想不通席越對這個相親對象哪點不滿意。圈子裡的女孩兒不都這樣嗎?
不待眾人多想,席越已經舉杯站起來,「我敬各位長輩一杯……」
話音沒落下,林可渝嚯地起身,唇角勉強翹了一下,「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失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