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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51:40 作者: 小紅杏
    也因此,霍崤之實在想像不到,為什麼喬微會怕醫院怕成這樣。

    她讓他瞞著所有人,可他以為,私底下,她應該早開始治療的。

    畢竟誰會不想活下去?

    留觀病房的床位用帘子隔開,床頭的帘子一角,不知什麼時候被個光頭小孩悄悄掀起來,看了半晌,輕輕叫了他一聲。

    「哥哥。」

    霍崤之心煩,不想應。撇過視線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哥哥……」小孩以為他沒聽見,又不屈不撓地喚了一聲。

    「什麼?」

    「這個姐姐真好看。」

    霍崤之回頭看了一眼。

    是。

    就算是頭髮紛亂,沒有意識躺在病床上,喬微也是好看的,除了臉頰燒起來的紅暈,睫毛,鼻子,嘴巴,哪裡都符合他的審美。

    他現在擔心她,可能就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霍崤之完全忘記了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把人家名字忘了這回事。

    「這個姐姐生什麼病了呀?」孩子的聲音童稚無邪。

    他的外套還蓋在喬微的被子上,霍崤之這會兒忽然覺得開始發冷了。

    只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一直往下沉。

    喬微得的,是也許會死的病。

    嘩----

    他從來缺乏對孩子的耐性,把帘子拉起來,不想再說一句話。

    那邊總算消停,霍崤之卻又聽見床上傳來細微聲響,忙轉身,只看見喬微顫了一下,唇角微動,無意識在低喃什麼。

    興奮得他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出走廊直喚醫生。

    「她剛剛動了,還說話了,是不是快退燒了,你再幫她測測?」

    小跑著過來的護士看在他一張俊臉的份上,總算沒瞪他,平下一口氣,俯身測溫度。

    「發燒說胡話也是正常的,三十七度一,退了一點點。」

    還是在燒。

    霍崤之的眉眼頓時塌下來,強打起精神又問,「那她怎麼總打顫?醫生不是說癌熱病人會覺得身上很熱嗎?」

    「這……」

    醫生總算在這時候趕來,聽說燒退下去了一點,俯身又聽了心跳,翻起眼皮查瞳孔,最後嘆了口氣。

    這氣嘆得霍崤之想打人。

    誰料他又緊接著開口道,「患者現在應該是睡著了。夢裡顫兩下也是正常的,人的情緒可能直接反應在夢裡,可能她這段時間情緒太緊張了。是不是太累了睡不好?現在才大睡特睡……」

    「既然溫度也降下來,情況應該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這兩天下雨,她免疫力又差,應該就是一般病菌感染引起的。」醫生安撫著,「不過還是要小心護理,等她睡醒了再叫我。」

    霍崤之唏了一口長氣,疲憊地往椅子上一靠,又奇怪起了自己幹嘛這麼費心,把喬微送來醫院應該已經足夠仁至義盡了。

    他親爹去年闌尾炎住院的時候,他也就是到病房轉一圈,嘗了個後娘削好的蘋果,從醫院出來,便玩兒去了。

    才想著,喬微又開始說胡話。

    這會兒退了一點燒,她的兩頰還剩些紅色微暈,不至於完全蒼白,鴉羽般的睫毛微顫,秋波眉也不安分地皺著,看上去格外可憐。

    他把椅子湊近了一點點,俯身,想試著聽清楚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然而那聲音實在太低,太模糊,他的身子只能又往下探了一點,手肘拄在病床上。

    誰知就是這一下,喬微之前捂著腹部的手,似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緊了他的小臂。

    「爸爸……」

    喬微夢見父親了。

    這些年,她其實很少夢見他。不管睡前怎麼樣祈禱,夢到的卻往往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爸爸伏在桌前給她抄曲譜,窗外有陽光灑進來,滿室都是金黃色。

    和走的時候一樣,爸爸仍舊是一頭烏髮,唇角泛著笑意,他戴了金邊眼鏡,年輕又儒雅。

    「爸爸……」

    案前那人似乎想轉過身來,卻又被她連忙止住,「爸爸,就這樣別動……」

    她想多看他一會兒。

    「你是回來給我過生日的嗎?」她破涕為笑,慢慢走近,從背後輕輕攬住爸爸的腰。

    「爸爸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才回來了嗎?」

    「微微,」爸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別撒嬌,爸爸該去上課了……」

    「不,」喬微搖頭,努力抱著他不肯放,「爸爸再多呆一會兒吧,我生病了,我不舒服,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案前那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

    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眉眼,眼神慈愛,抬手輕撫她的頭髮,「我們微微是大人了,已經長這麼高了。」

    「恩。」任爸爸撫摸著發心,喬微閉眼連點頭。

    「每天有好好練琴嗎?」

    「有。」

    「好好吃飯了嗎?」

    「有。」

    「我們微微真聽話。」

    任爸爸撫摸著發心,喬微閉眼連點頭,眼淚終於一連串掉下來。

    「爸爸……」她像個小孩子開始嗚咽,仿佛要把受到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緊緊地抓住了霍崤之撫摸她發心的手,「我好難受……」

    她清醒的時候,從來不會這樣。

    她是高傲又冷漠,倔強又堅持的。

    就像音樂會那一次,即使疼到脫力,也絕不肯將手給他,借住別人的力氣站起來。

    「很難受嗎?」爸爸的手拍著他的背,「不怕,我們微微堅強一點,很快就會好了。」

    「好。」

    醫院的枕頭被她洶湧的眼淚打濕,也落在霍崤之手背上。

    這一秒,像是千萬根綿密的針尖心坎里,他說不上來哪裡疼,可就是難受。

    第23章 Part 23

    喬微醒來已經是下半夜。

    天花板雪白,留觀病房燈火通明。隱約有幾聲病人的呻吟被綠色的帘布隔開,輸液管冰涼的藥水流進她的血管。

    喬微試著動了一下,忽地察覺枕畔有一點未蒸乾的水汽。

    她下意識抬手去擦眼角,出乎意料的,面頰上乾乾淨淨。

    喬微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睡好覺了,從診斷出來後,她常常在失眠,睜著眼睛平躺大半夜等天明,似乎潛意識裡便覺得睡熟的每一分鐘都在浪費時間。

    她扶著床沿緩緩坐起來,這才發現被子外頭蓋了件飛行員夾克。

    床頭柜上有個一次性紙杯,熱水騰起氤氳的霧氣。喬微的目光環視四周一圈,並沒有找到人。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倒給自己的。

    按亮手機,桌面上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席越的。

    ……

    霍崤之盯著護士換完藥水,才有空靠在凳子上眯了一會兒,半夢半醒間,猛地想起了兩個還被困在山裡的兩個倒霉蛋,趕緊跳起來,出門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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