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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51:40 作者: 小紅杏
    老師總愛惜那些天資過人又肯努力的弟子的,教授尤甚,她甚至每天都抽時間到琴房裡指導喬微練習。

    一來二去,喬微也認識了教授如今在帶的學生----林可渝。

    正是期末匯演那天,與季圓二重奏《加沃特舞曲》的女生。年紀比喬微大一歲,五官精緻秀美,很得教授喜歡。喬微早年不認識她,據說是她從音附退學之後,才從國外轉回來的。

    同一個老師,兩個弟子間免不了被比對。喬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學校里那些「提琴天才」的言論又被傳得沸沸揚揚不說,還搶走了朱教授一半的精力,林可渝自然和她看不對眼。

    幾次老師前腳一走,她後腳便沉下臉,也不與喬微說話,看那脾氣和做派,應該是哪家的大小姐。

    喬微自然用不著看別人臉色,旁人也干擾不到她,只自己悶頭練習。

    拿到琴沒幾天,喬微再打開電腦時,忽地瞧見律靜弟弟頭像右上角多了幾條紅色消息通知。

    她的手握著滑鼠頓時愣在原地。

    消息發出去半個多月,喬微自己身上都發生了這麼多事,就在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會得到回覆的時候,消息來了。

    再三猶豫,她打開了對話框。

    三條回復,每條都很短,簡單地敘述,內容卻叫人一個字也不敢信。

    「喬微姐,我是律書。我姐在剛才病逝了。」

    「卵巢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

    「姐姐叫你們別牽掛她。」

    時間是兩天前。

    他應該早早看到了喬微的消息,卻直陪著律靜到最後一刻,才將這個消息告訴喬微。

    她反覆盯著那三行字看了許多遍,直到指尖無意識抖動了一下,關掉了對話框頁面。

    風從窗欞里吹進來,桌上的樂譜被吹得散落一地。

    喬微靜坐著,許久沒有去撿。

    似是一塊懸在頭上許久的大石頭,直到這一刻終於砸了下來。

    她說不清是為律靜傷心,還是在為自己恐懼。

    喬微一直給自己催眠,試圖忘掉那天醫院的檢查的事情,力求把每一分鐘都過得快樂些。

    然而直到這一刻,驚懼與痛苦還是似陰雲般將她徹底籠罩了。

    一切都是悄無聲息而又毫無預兆地,與她大學相伴四年的室友,因為癌症離開人世了。

    這些噩耗到來之前,又仿佛冥冥中早已註定,有跡可循。

    短短几個月,好友的音容笑貌猶在,而她離開時候呢?又會是在哪一天?

    喬微忽然覺得周身一陣冷,牙關咬穩也忍不住顫。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十指這些天被琴弦磨出的腫脹不堪的血泡。

    指尖已經麻僵了,其實並不感覺疼。

    那冷,似乎是從骨子深處冒出來的寒意,充斥著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縱使拼命穿上最厚的外套,靠近火爐,得來的暖意還是如同杯水車薪。

    「微微!」

    季圓下了課便從琴房飛奔過來,想和喬微一塊回家,笑意融融推門,卻只瞧見一地的曲譜。

    「怎麼了?是不是沒練好?」季圓急了,慌忙蹲身去撿,「你才剛回來,別著急啊微微。」

    「不是。」

    喬微緩緩蹲身,與她一起撿,「風吹的,你別擔心我。」

    作者有話要說:

    PS:1.文里的《Fighting》不是韓國人叫火的Fighting,是Yellowcard的曲子,朋克樂隊,有興趣的小仙女可以搜來聽聽看。

    2.Yellowcard同樣是個很有意思的樂隊,樂隊成員有,小!提!琴!手!這也是我在寫文之初想讓女主組建樂隊的靈感來源,當然,其他樂器女主也會開始學。

    3.另外,這章的樂隊是霍霍早年自己玩的,Bell,我說的組樂隊,是女主後來和男主一起組建的,Bells N』Roses,鐘聲與薔薇。

    4.我真的超喜歡在流行樂里加小提琴,我小時候聽過最早的F.I.R.《Lydia》那段小提琴前奏,簡直完美!網上也有很多吉他和小提琴合奏的視頻,真的很好聽。啊,想起來看過一個合奏《冰與火之歌》主題曲的,最喜歡的版本沒有之一!!!

    5.女主目前不想治,大家也別罵她,過兩章會改主意的。每個人對待生命最後一刻的態度都不一樣,有的無論多艱難、花多少錢、多痛苦也要活下去,有的人只想從容一點,好好享受人生最後的時光。(這就類似植物人到底拔不拔管的問題)

    第20章 Part 20

    收到袁律書消息後的幾天裡,喬微到底啟程去了南方。

    送律靜最後一程。

    知心的朋友對她來說每一個都難能可貴,她和律靜是這樣的相似,以至於連最後,都做出了一模一樣的抉擇。

    把所有事情一併放在自己心裡,不願讓旁人傷神,不叫旁人擔心,從從容容、安安靜靜地離開這世上。

    時針正指晚七點,堂屋僅剩幾盞殘燭火光寥落,閃爍不定。靈堂里,前來弔唁的賓客已經散了大半,剩下多半是親眷在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筷。嘈雜的聲響里,靈前只剩下律靜的母親還在低聲嗚咽。

    她其實和喬母差不多的年歲,鬢角卻已摻著許多白髮,終年勞作,微褐的皮膚上早早打皺,眼眶發青深陷。這麼多天來,她大概流幹了一輩子的眼淚。

    律靜是家中長女。她從前與喬微提過,家裡為了供她念書,早年欠的許多外債還沒還上。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有人在她身側壓低聲音提醒。

    說話的是律靜從前的高中同學。

    葬禮在鄉下舉行,天晚車少,外面又下了雨,聽說有車來接喬微回市區,這才約好了搭她的車到機場。

    喬微一時沒回神應答。裹緊了黑色大衣,寒氣還是順著小腿一個勁兒往上爬,冷得人忍不住哆嗦。

    「要不要披會兒我的外套?我瞧你冷得厲害。」女生又與她說話。

    喬微這次終於有了反應,她輕聲點頭拒絕,「不必麻煩的,多謝你了。」

    女人的唇色十分淺淡,頷首時,那抹白皙的下巴微壓,直接沒入了領子裡。大衣腰身束緊,整個人看上去纖細得有些過分。

    五官入眼即驚艷。氣質和穿著看上去都不像普通人,律靜這個G大的朋友,真是漂亮啊。

    女同學按下眼中艷羨,擺手輕言,「不用謝的……我就是看你這麼瘦,大概真的冷得厲害…」

    「不冷的。」喬微搖頭應著,轉過身背對她,「我上完最後一炷香就走。」

    她紮起的馬尾下便是柔白的天鵝頸,綴了根細細的銀質項鍊,光點細碎,好看得緊。

    女同學移開視線,把未盡的話咽了下去。

    其實也不完全是瘦,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單薄纖弱。眼前的女人的皮膚白皙到少有血色,瞧著便讓人忍不住要替她擔心。

    等著供桌邊的人散開,喬微才最後上前點香。

    黑白照片裡,摯友的唇角泛開,笑容溫柔又真實。

    她深深一鞠躬,竟是不敢再看,轉回身,率先大步跨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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