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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48:32 作者: 仙苑其靈
「藥在何處?」李蕭寒從未想過,他的聲音竟可以顫抖到幾近失聲的地步,而他伸到她面前的這張手,每一個指節都在震慄。
碧喜端著一盆水,從淨房出來,剛要開口行禮,就聽李蕭寒一聲怒吼,「滾!」
碧喜嚇得將那盆子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卻也顧不得收拾,慌忙跑了下去。
李蕭寒見林月芽就這樣直直地望著他,等了這般久卻一言不發,便直接將她手中的杯子奪走,狠狠摔在地上。
「藥呢?」他咬著牙根,再一次問她。
林月芽垂眸,李蕭寒順著她目光看去,床褥旁躺著一個白玉小瓶,正是陸淵今日給她的那個。
李蕭寒深吸一口氣,竟一時不敢去拿。
他怔住片刻,最終還是顫顫微微將藥瓶拿起,停了一瞬,才又抬手去開蓋子。
白玉小瓶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而陸淵分明說過,這裡面僅有一粒藥。
李蕭寒用力握住藥瓶,手背上的青筋似乎剎那間就會破皮而出,白玉瓶在他手中破碎,觸目的猩紅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敲在地板上。
「林月芽。」他叫著她的名字,抬起眼時,那雙明亮的眸子竟也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用力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看他,聲音低沉沙啞地問她:「你為何這樣糟蹋我對你的信任?」
「為何?」他指節愈發用力,明明將她掐得生疼,卻不見她蹙一下眉頭。
就好像在無聲地與他較量。
李蕭寒倏然抬起另一隻手,重重地一拳砸向林月芽身後的床梁,她的眸子竟也未曾有過一絲躲閃。
壓著無盡的怒意,李蕭寒再次顫著低啞的聲音問她:「林月芽,你便是這樣糟蹋我對你的信任的?」
「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許久後,一滴溫熱,垂落在白皙冰涼的手背上。
林月芽倏然抬眼,望著那雙只落下一滴淚,便又即刻陷入一片死寂的眸子時,她心臟莫名的難受,就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
「最蠢的人應當是我。」李蕭寒說完,將手鬆開。
「侯、侯爺,」季嬤嬤在外面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進來勸道,「姑娘沒吃下去,她將那藥吐了,就吐在淨房的桶里。」
李蕭寒顯然不會相信。
他將夏河叫進屋,命他立即去尋,很快夏河就在桶里的一堆穢物中尋到了一粒褐色藥丸,雖然形狀已經受損,但依舊能夠辨認得出。
夏河又將藥丸沖洗了一遍,隨後放在帕子上,雙手遞到李蕭寒面前。
此刻李蕭寒的神情又成了那副強壓怒火的模樣,而方才他在林月芽面前失神落下的一滴水珠,似乎從未出現過。
他垂眸掃了眼那藥丸,聲音帶著森森寒意,「叫余大夫來。」
不過須臾,余大夫就提著藥箱匆忙趕到春和堂。
到底是在宮中待過十多年,余大夫一進門就覺出屋內氛圍不對,他沒有多話,直接拉過床邊的凳子便坐下,藥童遞來一張帕子,他擦了把汗,略微緩了片刻,這才開始給林月芽號脈。
林月芽安靜得過分,面上甚至還帶著一抹淡笑。
很快,余大夫裝作無比震驚的將手臂一顫,抬眼看向一旁的李蕭寒,支支吾吾道:「林姑娘,她、她……」
余大夫按之前便想好的那番說詞道,「不可能啊,怎麼會有子嗣呢,莫非是……」
李蕭寒在床邊坐下,一直緊握到已經麻木的雙手手,終於在聽到余大夫的這句話後,漸漸鬆開。
他狠狠地瞪了林月芽一眼,隨後面若寒冰地望向余大夫,「余大夫,不該解釋一下麼?」
此刻余大夫額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便是想得再好,真要這樣在李蕭寒面前演戲,也實在太過考究人的心理。
余大夫哆哆嗦嗦開口道:「許是、許是老夫人顧忌林姑娘身子,總是讓我多開些滋陰養身的藥給姑娘喝,又不允我將避子的藥方開得太過寒烈,這兩副藥效相撞,這才會使林姑娘意外得了子嗣。」
這番話乍一聽十分有理,又將問題的根本推到了李老夫人那處,反正說來說去,都是在為林月芽著想,能怨得了誰呢?
李蕭寒忽地一下笑出聲來,可不論如何聽,這笑聲都沒有喜悅的情緒,而是帶著一股極其刺骨的寒意。
「好,」他慢慢斂住笑意,繼續冷冷地望著余大夫,「那便將藥渣收好,明日我親自帶去太醫院,讓各位太醫引以為戒,省得日後再出這樣的岔子。」
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余大夫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他起身朝李蕭寒拱手,這便退了下去。
出門後,藥童著急地問道:「師傅,這怎麼辦啊?」
若是當真送去太醫院,余大夫的聲名便會就此掃地。
余大夫踏上長廊,瞭然一笑,「怕什麼,都這把歲數了,活不活得過明日都不知道,哪裡還顧得上擔心那些。」
在他自願從太醫院來永安侯府的那刻起,他便什麼也不在乎了。
余大夫走後,夏河拿來包紮傷口的藥,李蕭寒又叫夏冗去書房將信件取來。
碧喜和小桃收拾屋裡的一片狼藉,林月芽忍了許久的血腥味,終是忍不住又乾嘔起來,季嬤嬤忙扶她進淨房。
待出來時,李蕭寒的手已經上過藥,他一面蹙眉看著邊州來的信件,一面冷聲對夏河道:「碧喜與季嬤嬤,各十板,扣半年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