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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42:55 作者: 梅果
「嗯,」范紅橋說:「就是這話,我一直記不住。」
安元志喝完了這碗藥,被這藥的味道噁心地想吐,臉上卻看不出來。
「苦嗎?」范紅橋用毛巾替安元志擦著嘴角問道。
「還好,」安元志勉強道,然後一個小糖粒子被范紅橋塞進了他的嘴裡,這點甜味,蓋不住滿嘴的苦味,但安元志還是感激地沖范紅橋一笑。
「家裡沒有糖了,」范紅橋卻說:「明天等我爹打漁換了錢,我再讓他去買點。」
安元志想起自己喝的那一碗糖水來了,看來那是這個家裡最後的一點糖了。
「喬先生說你得吃點好的,」范紅橋說:「只是我們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能讓你補補。」
「謝謝你,」安元志說道:「我不用吃糖的,這藥不苦。」
范紅橋臉上的神色苦怪起來,說:「這藥我嘗過,你說不苦?」
安元志提了一口氣,說:「這藥什麼味?」
范紅橋一臉嫌棄地道:「一股雞屎味。」
安元志想笑,只是這會兒他不能笑,怕一笑身上的傷口又要疼,說:「雞屎是什麼味?」
「我以前跌過跟頭,」范紅橋說:「跌進了雞窩裡,安小哥,我跟你說,這藥味就是雞屎味!」
安元志想笑又想吐,忍了半天才說:「原來這就是雞屎味,人間百味,我又知道一種味道了。」
「你讀過書吧?」范紅橋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著安元志道。
「讀過一些,」安元志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聽你說話就知道了,」范紅橋替安元志把被子的邊角又壓了壓,說:「我們村子裡,就喬先生一個人識字,我爹說過,讀過書的人都是要做老爺的人。」
范紅橋說話的聲音對於安元志來說,有種催眠作用,聽著這個女孩兒在自己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家常話,安元志很快就睡了過去。
范紅橋看安元志睡著了,才閉了嘴,望著安元志的臉望了一會兒,這個男人長得很漂亮,整個漁村也找不出一個能跟這個男人比的英俊後生來了。看了一會兒後,范紅橋輕輕念了一聲安元志報給他們家的名字:「安霜天。」
睡夢中的安元志可沒有佳人相伴左右的愜意,雙眉不知不覺就緊鎖了起來,傷口的疼痛如影隨形,就算在夢中,他也擺脫不掉。
☆、402安元志的脆弱
到了這天的凌晨,安元志再次高燒不退,迷糊呻吟之時,安元志能感覺到有人一次次拿冷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這片刻的清涼,讓安元志有了些喘息之機,好像只有這個時候,這種讓他夢魘一般的劇痛才能暫時離他而去。
范老漢父子三人夜裡去了江上,在衛**與水匪們死拼的時候,他們這些靠打漁為生的人,不管離著龍頭島有多遠,也只敢在夜裡去江里下網了。
范紅橋看著安元志燒得通紅的臉,心裡害怕,有股想逃出這間屋去的衝動。
屋外傳來第一聲雞鳴的時候,安元志好像難受到了極點,一副熬不下去的樣子,嘴裡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范紅橋死命地按著安元志的身體,不讓安元志亂動,仔細聽了安元志在昏迷之中的自言自語,范紅橋發現,被安元志念得最多的是兩字,娘,姐。范紅橋不知怎地,就是能聽出安元志喊這兩個人時,聲音中的悲切來。
安元志這會兒的眼前,一會是繡姨娘的那具棺槨,一會兒又是安錦繡滿臉淚水在他面前痛哭的模樣,再回頭,竟又是安府的那個小院裡,繡姨娘為他做衣時,倒映在窗上的身影,等他到了窗前,推開這窗,看到的卻是安錦繡一身嫁衣,被他背著走在府中那條小路上的情景。喊著姐,再往前走,安元志的眼前就滿眼都是血色,無數的人影在他的眼前大笑著,這笑聲惡毒刻薄,讓他無力抵擋。
范紅橋驚訝地發現安元志的眼中流下了淚來,這個醒來後,笑容很明亮的年輕人竟就這樣讓她面前放聲大哭了起來。「安小哥?」范紅橋試著喊了安元志幾聲,回應她的只是安元志的哭聲,這哭聲痛苦也透著委屈。
范紅橋是真害怕了,想去找喬大夫來,可是卻被掙扎中的安元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安元志這會兒的力氣不大,范紅橋想甩掉這隻因為發燒而滾燙的手,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看著哭得像個孩童一般的安元志,女孩兒的矜持到底敗給了同情心。
「江上日落時,妹妹送郞離渡口,此去無歸期,江風送郞行萬里,……」
耳邊響起的歌聲,一遍遍地被人用很輕的聲音哼唱著,安元志也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從這歌里聽出了什麼,慢慢地再次昏睡了過去。
漁村里家家戶戶的婦人都起床,忙活起一天的活計之時,范老漢父子三個人回到了家中。
給安元志哼著歌的范紅橋聽到了屋外竹籬門有了響聲之後,便帶著哭音喊道:「爹,你快來看看,安小哥又發熱了!」
范氏父子被范小妹的這聲喊給嚇到了,忙把手裡裝著魚蝦的竹簍和漁具往地上一扔,跑進給安元志養病的這間小屋來。
安元志這會兒面色還是潮紅,在昏睡中半張著嘴,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讓人聽著就感覺他這會兒呼吸困難。
「老二,快去叫喬先生來!」范老漢看一眼安元志的樣子後,就跟范家老二喊道:「快點,安小哥這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