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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3:03:49 作者: 清楓語
沈漠似乎對她這種不安和緊張很享受,即使沒有抬頭,她依然能感覺到他落在身上的兩道凌厲卻灼燙的視線,就像在盯著獵物的獵人,從容不迫地看著他掌心下的獵物做著垂死掙扎。
這種感覺讓韓暖不太好受,終於抬起了頭,望向他,勉強扯出一個笑,「你怎麼會在這?」
沈漠望她望一眼,沒應她。
韓暖自討沒趣,抿了抿唇,收拾好東西,彎腰拿起包包,轉身便走。
「韓小姐。」低沉的嗓音在身後不緊不慢地響起,「老朋友見面,不一起吃個飯?」
下唇不自覺地輕咬了下,韓暖回頭時已能輕鬆擠出一個笑容,「不用了,我沒胃口。」
「你就不想了解一下,你離開後你女兒怎麼樣了?」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聲音,在身後徐徐響起時,韓暖腳步略頓,有剎那的沉默,而後吸了吸鼻子,壓著喉嚨突然湧起的哽咽,聲音靜冷,「不用了。」
快步就要離開,沈漠卻沒給她離開的機會,從背後輕拉住了她的手腕,伴著一聲冷哼,「真夠狠心。」
韓暖心微微一窒,視線移往別處,沒有反駁他。
沈漠朝她側臉望了眼,淡聲道,「韓小姐,就是老朋友在異國他鄉遇到了於情於理也該一起吃頓飯。」
學生們都擠在門口和走廊里看著兩人,竊竊私語聲讓韓暖有些難堪,不想在這裡繼續被學生議論,她輕輕抽回手,低聲道,「走吧。」
人已往樓梯口走去。
沈漠並沒有為難她,只是跟在她身後下了樓。
他的車停在樓下,他出現得太過突然,態度也太過生疏冷漠,這讓韓暖很無所適從,因為當初的不告而別,她不是很想和沈漠有牽扯,想要離開,但是看著樓上爭先恐後往樓下看的學生,還是默默上了他的車。
他的強勢從她認識他第一天起就領教過,他要真想她一起吃飯,即使她甩手離開,他也會拖著她上車,韓暖不想讓學生看到那樣的畫面,而且只是吃頓飯而已,扭扭捏捏未免矯情。
看韓暖上了車,沈漠繞過車頭,嫻熟地彎腰拉開車門,上了車,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從容流暢,優雅和諧,即使是簡單的動作,在他身上總有股子與生俱來的優雅,只是那張近乎沒有表情的俊臉讓這份優雅稍顯遜色。
「想吃什麼。」上了車,沈漠問道,啟動了車子,並沒有望向她。
韓暖看著車子緩緩駛出去,自己沒什麼胃口,「隨便吧。」
沈漠側頭朝她望了眼,左側唇角又是習慣性譏誚地一勾,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安靜地開著車。
韓暖微微垂眸,吸了吸鼻子,將視線移往車外,假裝沒看到他唇角的譏誚。
她對於他這種譏誚早已是習以為常,他似乎也只有在她面前才總是習慣性地露出這種譏誚的神色,至少在她在的地方,他的優雅總是展現給別人的,只有這種慣常的譏諷和淡漠才是她熟悉到骨子裡的。
沈漠側頭朝她平靜得過分的側臉望了眼,劍眉微擰,而後又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沒有說話,卻倏地踩下了油門,車子在馬路上疾馳。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車子在一家裝潢奢華的五星級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韓暖疑惑地朝他望了眼。
「吃飯。」沈漠淡道,推開了車門。
韓暖一言不發地跟著他下了車。
沈漠要了個小包間,進了包間裡,人已輕車熟路地拿過侍者遞過來的菜單,嫻熟地點了幾道菜,雖然沒問韓暖意見,卻都是韓暖常點的菜系。
侍者退下,包廂里頓時安靜了下來,近乎沉悶。
韓暖想開口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沉悶,卻發現不知如何開口,離開前那段不算愉快的相處,以及最後的不告而別,讓她不知道該以平常心面對他,因而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不說話。
沈漠往她望了眼,伸手端過茶壺給彼此倒了杯茶,「在這邊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伸手接過茶,韓暖淡應,向他道謝,「謝謝。」
沈漠唇角牽了牽,算是受過,沒有再說話。
包廂里一時有些沉默。
韓暖抿了抿唇,打破這屋裡的沉悶,「你……你怎麼會在新加坡?工作嗎?」
沈漠望她一眼,含糊應了聲,「嗯。」
冷淡的回應讓韓暖一時間也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下去,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地喝茶。
沈漠也是沉默著,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就像兩個陌生人,面對這種相對無言的局面,韓暖都想不透這種時候吃飯有什麼意思。
侍者端了酒和飯菜上來,沈漠伸手拿過,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突然端起,一飲而盡。
韓暖鮮少看到他喝酒,更遑論看他這樣灌酒,隱約也猜到他此時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正垂眸時,一杯被斟得滿滿的啤酒被推到了她面前,「要喝點嗎?」
韓暖下意識搖頭,「不用了,我不喝酒。」
沈漠看她一眼,手腕一轉,酒杯被移回了自個面前,伸手拿起筷子,給她夾菜。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韓暖看著他筷子中的紅燒獅子頭落在碗裡,輕聲道。
他望她一眼,唇角一勾,慣有的譏誚在唇角泛起,「韓暖,才幾天不見,你和我倒是越來越生疏了。」
韓暖抬眸往他望了眼,「一直以來我們兩個不都是這樣嗎?」
她的話讓他眼底掀起波瀾,有些陰鷙,唇角的譏誚卻更深,「誰的錯?韓暖,你除了整天頂著一張苦瓜臉心事重重,你有沒有花一點點心思在染染,在我身上過?」
「對不起。」面對他的指責,幾乎是本%能的,這三個字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別和我說對不起!」她的低頭卻換來他的暴喝,韓暖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沈漠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眼裡帶著些戾色,「韓暖,我說過了,你最該說對不起的是染染,是你的女兒,不是我,你知不知道她撕心裂肺地哭著要『媽媽』時有多可憐,她看著淺淺在葉琦琦懷裡撒嬌時,她眼裡有多渴望?」
「我……」想要說抱歉,喉嚨卻似是被什麼哽住般,話堵在了喉嚨里,一張開便是哽咽聲,韓暖不得不硬生生打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得不狼狽地憋回去。
沈漠看著她眼底極力壓抑的淚水,眼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薄唇微抿起,端起桌上的啤酒,給自己倒了杯,一飲而盡。
韓暖手捂著鼻子,輕輕吸了吸鼻子,待情緒稍稍平復了些,才輕聲開口,「染染……現在還好嗎?」
話完便見沈漠厲眸在她臉上一凝,有些狠,有些冷,唇角依然是習慣性地勾著嘲意,「被自己的親生母親三番兩次地拋棄,從小沒有母親疼,你說她好不好。」
他譏諷的話語將她堵住,韓暖望向他,「沈漠,你能不能……平心靜氣地和我說一次話,為什麼每次一和我說話,你就非得這麼夾槍帶棒句句帶刺?」
眼裡隱約有淚花閃現,卻是極力壓抑住。
沈漠艱難地將視線從那雙帶淚的雙眸移開,嘴裡卻是依然強勢,「我說話就這樣了,你習慣也得習慣,不習慣也得習慣。」
韓暖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沒再奢望。
沈漠看著她這樣的神色,眸色突然就冷了下來,「韓暖,說實話,我真恨你。」
韓暖面色微微一白,沒有接口。
沈漠卻突然煩躁起來,抓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一飲而盡,卻又「咚」的一聲將杯子放下,長長呼了口氣,待心底的情緒壓制了下來,人也已恢復方才的冷漠疏離,側頭望向她,把話題移開,「為什麼不告而別?」
「你……不是都知道嗎?」韓暖垂眸避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輕應。
如果尹綜新是被他整的,他應該知道原因才是了,只是她卻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尹綜新出手,也不敢去猜測,他的心思她從來就猜不透,也不敢再奢望。
「我不知道。」一字一頓的聲音,略沉,他手中的筷子一轉,橫過她的下巴,手腕一用力,筷子挑著她的下巴抬起,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複剛才的話,「我不知道,韓暖,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一字一句地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別,為什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在你心裡,我沈漠究竟算什麼。」
韓暖不自覺地咬唇,被逼抬起的下頷讓她只能仰望著他,這樣的他是他慣常的姿態,冷靜,克制,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壓迫,優雅像蟄伏的獵豹,卻帶著致命的毀滅氣息,讓人心悸。
「說!」綿長的字眼,甚至是從容優雅地從將他兩片緊閉的薄唇緩緩逸出。
韓暖被咬得蒼白的紅唇慢慢鬆開,望向他,很平靜,「沈漠,你呢?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你有沒有過那麼一瞬間,會覺得我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她的話讓他面色微微一窒,盯著她的黑眸有一絲波動,卻依然緊緊地看著她,他甚至在她平靜的眼底看到深沉的悲哀,濃得化不開,讓他不自覺地想要放棄他的驕傲,擁她入懷。
韓暖看著他眼底那一瞬間的波動,不自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滿足還是自嘲,她伸手撥開了他的筷子,垂眸平靜開口,「尹綜新想要南溪的項目,給我爸設了一個套,我爸醉酒和人鬥毆,把人打殘了,有把柄在尹綜新那兒,逼我竊取華意的機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我,明明就不是多有能耐的人,但是我爸那麼大年紀了,我不想看到他走上我哥的老路。」
她抬頭望向他,「這就是理由。」
沈漠也望著她,聲音很平靜,「那時為什麼沒告訴我?你所有的事情你從來就不會主動告訴過我,我就這麼讓你信不過,讓你寧願拖家帶口背井離鄉也不敢告訴我一聲?還是在你心裡,我就是只會欺負你一無是處的窩囊廢,沒能力幫你解決?」
韓暖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你知道我覬覦著你們公司的機密,你憑什麼會幫我?要是你選擇袖手旁觀,到時候我爸也沒了,我找誰哭去?」
「韓暖!」他望著她,聲音徐緩,「在你心裡,我就這麼不堪?」
韓暖只是逕自搖頭,沒有望向他,「我不知道我該怎麼相信你,除了我是你女兒的母親,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牽繫的,甚至就算是你女兒的母親,我還只是個讓你處處嫌惡的女人,你有什麼理由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