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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57:59 作者: 隨侯珠
    外面戰火紛飛,四處狼煙。她雙袖徐徐揚起,如訴如怨,應對「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號角開始吹響,愈來愈心驚肉跳;堅固的城牆逐漸被摧毀,她舞得越來越急,紅色的長袖甩得越來越快,表達心裡愈來愈慌的情愁……

    她的狂妄少年郎,她的英武大將軍。

    遠處的笛聲再次響起,她慢慢停下來,佇立在靜靜的月色之下。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最後一個場景是:遙遠未上燈的黃昏月下,古老歌謠再次輕輕哼唱,夢斷多少英雄豪傑。

    ……

    一曲舞下來,沈熹完全汗流浹背。初賽的舞蹈跳下來,她還是能穩住呼吸,這次複賽的舞蹈,跳完之後就是喘息、喘息、喘息。

    複賽的舞蹈,最難在哪裡呢,就是從前面第二部分慢慢從徐緩轉為急促的場景舞。舞蹈是急促了,可是她舞步不能凌亂,仍需保持輕快又漂亮的舞姿。尤其是中間一段,不管是飛揚的長袖,還是折腰轉身的動作,都可以用「迅速」兩個字來形容。

    太快了,太累了!

    沈熹對著拍攝她的攝像機鏡頭又吐槽了一遍:「太太太太累了!」

    攝影小哥都笑了。

    上官老師對她現場指點了兩句,節目組問老師:「您覺得沈熹這次的舞蹈能拿到好名次嗎?」

    「這個還看她具體舞台表現,沈熹是跳得很好,不過其他選手也都不錯,大家都很優秀。」上官老師這樣說,語氣非常公正。

    其他優秀選手,比如TP組合,比如王海洋老師,比如陳寒。

    沈熹跟陳寒已經分組了,因為兩人實力差不多,風格又相近,放在一個組並不合適。不同組的成員,練舞也不在同一個練舞室,所以她不知道陳寒跳得如何。跟她同組的一個女孩告訴她,陳寒複賽跳的是爵士舞。沈熹感到挺意外的,以前上大學陳寒是她們班跳得最「傳統」一個人。不過她也沒有資格質疑陳寒,她跳好自己的就行了。

    不怕不怕。

    何先生說了,輸了還可以回家跳廣播體操呢。

    沈熹在朋友圈發了一張何之洲送給她求婚的鑽戒,沈建國第一次給她點讚,並留言:「為父很欣慰。」

    小伙們都在點讚,點讚的人很多,裡面有一個是「來自星星的堂堂」。「來自星星的堂堂」是她給以前給林煜堂取的ID,林煜堂現在還用著。

    沈熹靠在牆上玩手機,一個電話進來,湊巧就是堂堂打來的。

    她好久沒有跟他通話了。沈熹接聽了電話,林煜堂熟悉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比賽的舞蹈練得怎麼樣了?」

    沈熹笑嘻嘻:「很好啊,跳得可棒了。」

    林煜堂也笑了:「怎麼還是老樣子。」

    沈熹:「你也一樣啊。」

    林煜堂很忙,他電話那邊傳來了機場快登機的消息,所以他是在機場給她打這個電話的。林煜堂那邊默了一會,然後說:「熹熹,明天比賽加油啊。」

    堂堂知道她明天複賽?沈熹心裡有點詫異,又有點感動,突然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她知道林煜堂在機場,所以問他:「你又出差了啊。」

    林煜堂輕「嗯」一聲。

    沈熹知道林煜堂現在做業務,而且是大業務,每隔一段時間就出差一次。畢業了,長大了,大家各自行走在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里,不過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原地徘徊,還有像她這樣,被何之洲帶著走。

    沈熹語氣繼續輕鬆,問:「這次出差哪個城市呢?」

    林煜堂回答她:「法國,里昂。」

    那麼遠?沈熹又問:「……去多久呢?」

    林煜堂那邊頓了頓,然後才說:「五年,合同簽的是五年。」

    消息太突然了。沈熹望向窗外,天氣晴好。她伸手碰了碰眼角,背對過身。良久,她才說了一句:「……怎麼那麼久。」

    林煜堂沒說話。

    沈熹心裡難受,差點哽咽出聲。這場離別來得太快了,林煜堂甚至沒有提前說一聲,她連送他的機會都沒有。

    「堂堂……」她叫了他名字。她從小叫到大的兩個字,她第一次叫得如此困難。

    「好了,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們。」林煜堂說話了,反過來安慰她,「我每年都回國呢……也可以讓何之洲帶你來法國玩。」

    沈熹沒有答應。

    「生氣了?」林煜堂笑了笑,「氣我沒有提早告訴你?」

    沈熹:「……沒有。」

    手機里傳來催促登機的廣播聲,林煜堂對她說:「沈熹,我要登機了。」頓了下,又加一句:「結婚的時候通知我,我會回來。」

    第五十三章

    最後登機的一分鐘。

    「熹熹,再見。」

    「堂堂……再見。」

    生命里,不斷有人離開或進來,有人卻是一直最住在心裡,溫柔安放著最深處。現在要告別了,真要說一句再見也是很難。

    其實,法國里昂的任職書早早就下來,全新的電子商務全球化市場已經打開,他這次出任的是ZGM的海外業務總負責人。機會很好,林煜堂卻不是很想去。

    這個世上總有很多事情比升職加薪更重要,比如父母,比如喜歡的女孩,比如一段已經過去的青春往事。他捨不得離開這個與她有關的城市,就算他常常出差,就算兩人不常見面都沒有關係。她有她的生活和未來,他一直知道;他還知道她什麼都不缺,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他希望她幸福,無憂無愁,一生喜樂。可是有時候夜深人靜醒來,他還是會想如果她不幸福就好了,這樣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繼續打擾她的人生。

    可是他必須接受一個事實,何之洲一直做得很好,比他更好。何之洲愛她,她愛何之洲,兩個人的世界很小,再也擠不下另一個人,就算他和她是從小的青梅竹馬。

    所以他和她,必須走上兩條分叉路。

    其實,林煜堂比誰都害怕這樣的漸行漸遠,他性子寡淡,在他人生留下痕跡的人和事都很少,沈熹是鮮亮又濃厚的一筆,只是終歸他和她還是輸在了有緣無分。

    他畢業了,工作了,他和她的交集越來越少,明明她和他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小孩。遺憾不許人緬懷,他感覺沈熹在小院蹦蹦跳跳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怎麼轉眼她就要嫁人了呢。

    所以他想要自己更忙碌一點,轉行從技術做了業務,一步步往上爬,每天疲於奔命,似乎這樣才沒有力氣再想起,以及遺憾。脫離了技術單調乏味的工作內容,業務每天都會接觸很多人,大大小小的客戶、精於算計的同行,甚至是應酬場合的漂亮女孩。那麼多人,那麼多名字,他們大多只是記在他的腦里,記在心裡的寥寥無幾。

    最後他決定前往法國里昂,還是順從了父母的建議。上個星期,他媽媽給他打了電話過來。有些事他以為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比誰都清楚。媽媽先說了很多家長里短的話,所有的鋪墊結束之後問他,問得小心翼翼又謹慎:「堂堂,熹熹都要結婚了,你是不是應該走出來了。」

    他一時無言以對。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的想法,熹熹也是招人疼的姑娘,只是誰讓你們沒有緣分呢。聽媽媽的話,不要再為難自己了好嗎?媽媽知道……你忙你累都比不上你心裡的苦……媽媽真的太心疼了。」說到這裡,媽媽哭了,平靜了好久才繼續說:「其實我和你爸也不是一定要逼著你結婚,我們有你那麼好的兒子已經很滿足了。可是你呢,我只要想到以後你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媽媽就忍不住那個擔心……」

    「所以我和你爸想好了,法國挺好的,你去吧。說不定多看看外面世界,心也就開闊了。你也不要擔心我們兩個,我們還年輕,都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唯有你是我們最不放心的,其實就算你一輩子不結婚又怎麼樣呢,關鍵你要真正的……開心啊,這樣我和爸才能放心。」

    林煜堂從小到大流的眼淚很少,但是他媽媽這通電話掛斷之後,他哭了。有些事他覺得自己做的很好,他們誰都不知道。事實是他們怕他太難過,所以才裝著不知道。

    法國的簽證三個月前就下來了,最後安排國內工作到收拾行李,他只用了一個星期。除了父母、上司和幾個同事沒有人知道他要去法國。只是來到機場,他還是給沈熹打了電話。他始終做不到完全不打擾,也不想她以後為他這次的「不告而別」感到難過。

    他不是不想告別,是害怕告別。至於沒有提前通知她,既然決定遠行,她就不必再為他的離開相送。所以一個電話就夠了,簡單地說句再見。

    從此,你將永遠愛著,她將永遠美好。

    ----

    堂堂飛走了。

    機場告別電話最後掛斷,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沈熹忍不住哭了,如果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忍著故作輕鬆,電話掛斷的那一刻,眼淚完全決堤了。

    不舍嗎?當然,但是她更高興堂堂有了很好的人生路要走。有一個人,他陪著她長大,她早已經分不清她對他的感情。像親人那麼依賴,也像戀人那麼喜歡,還有朋友之間的相知相惜。堂堂說他搞錯過感情,她何嘗不是呢……

    沈熹到衛生間洗手,盥洗台前的鏡子裡她眼圈微紅。她低下頭打開水龍頭,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抬眸掃了眼,看到了走過來的人是誰。

    沈熹繼續洗手,陳寒也直接進了女廁所,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交談,只不過她洗好手來到烘乾機的時候,陳寒又朝她走了過來。

    烘乾機呼呼地吹出暖氣,沈熹烘乾了左手烘右手,陳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開門見山地問她:「沈熹,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分到上官老師那裡麼?」

    沈熹不說話。

    陳寒笑了笑:「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麼,我親眼看到何之洲跟上官老師見過面。」

    「這個事啊,我知道呀。」沈熹也笑了,學著何大神的樣子淡淡反問,「怎麼了,你覺得何之洲求了上官老師?」

    陳寒冷嗤一聲。這個已經不需要她多說了。

    「陳寒,我跟你說吧。」沈熹笑得更磊落,樣子也十分好看,「我不知道上次何之洲跟你說什麼,不過他一定沒有告訴你,今年《舞力全開》的最大投資商是誰。如果我真的想要動用關係,你連給我墊底的機會都沒有……不要這樣看著我,很驚訝我會說這個話是麼,還是覺得這個社會不公平,出身決定一切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告訴你,你最好擺正你的心態,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在努力。你有的我都有,你沒有的我也有,所以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我都會比你走得更好也更遠。如果你再這樣心態不正,等我走上高峰,你依舊也只是一個在山底繼續憤恨的可憐人。到時候你也不要再仰望我了,因為我會高得你根本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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