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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53:37 作者: 雪中立鶴
回頭老八該想了,哦,年紀小的四個就我一個不是親生的,我好可憐啊嗚嗚嗚。
安兩岸越想越覺得多此一舉,乾脆還是不讓說了。
寧華夏也拿不定主意,等晚上跟安宇宙商量了一下,老兩口都打算找六女婿小周問問。
為啥呢,因為小周的經歷特殊,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其他五個孩子是相似的,都是從小無父無母的可憐娃。
不同的是他們老安家的五個都有長輩照看著,當爹當媽的對他們跟對待其他四個孩子沒有什麼區別,但小周這些年全是靠的自己。
也許這樣的人,才更容易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給他們一個合理的意見吧。
安兩岸見爸媽心意已決,還是有些不高興的,他覺得自己這個做兒子的話都不如女婿有分量了,難不成是爸媽也覺得他沒出息?
氣得他要給大哥發電報先聽聽大哥怎麼說。
老兩個一想,也行,便叫安兩岸第二天就給安一方拍了個電報。
安一方很快回了電報,也拒絕了老兩口的提議,他覺得沒必要,這些年都這麼過來了,非要日子往好了過的時候給大家添堵,何必呢。
安兩岸把電報擺在飯桌上,雖然臭著臉,可心裡是高興的。
看吧,還是大哥跟他一條心。
老兩口見長子都發話了,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哪裡會知道,其實老二是藏著別的打算呢。
什麼打算呢,目前誰也不知道。
只有安兩岸自己知道。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坐在煤油燈下,打開了一本鎖在鐵盒子裡的工作簿。
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些意義不明的日期和符號,後面還標註了地點和地圖。
要到很久很久以後,這本工作簿才會在一次意外中被人發現。
那時候的安兩岸該怎麼面對大哥和爸媽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依舊沒有辦法停止對生母的尋找。
這一點上來說,他跟何香芹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
兩人都有著倔強的執念,區別在於,一個是不在乎家裡人的感受,大張旗鼓地找,一個是以維護家庭的穩定為大前提,自己悄默聲地去找。
找不找得到誰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要是不找,他死都不會瞑目的。
為了騰出時間找親媽,他自然不能看到大家庭出亂子,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決定要讓九個兄弟姐妹的身世隱瞞下去。
雖然親媽要找,可他對養他長大的父母也不會不孝,相反,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所以才更加感念父母的養育之恩。
他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做了早飯,在天際發白的時候,拿上工作簿,把原子筆夾在耳朵上,穿上膠鞋,到水田裡挨家挨戶放水去了。
放一家就在名冊上打個勾,等到四下里雞犬聲聲的時候,他看了眼面前漂浮著秋日薄霧的大河,心中默默念叨著那個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回來的人——
媽,你到底在哪?
你要是死了,入土為安了嗎?誰給你收的屍?你葬在了哪裡?兒子可以去祭拜你嗎?
你要是沒死,中國這麼大,你到底在哪?你有新的家庭了嗎?你有人關心有人照顧嗎?你有別的兒女嗎?他們孝順嗎?有沒有惹你生氣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五湖呢?
媽,老五出息了,都當上種子局的負責人了,都是六妹妹提攜的。
六妹妹真好,大伯和伯母也很好,你放心,我會繼續守在這裡,守著這個家,等你的消息。
*
安六合回到島上的時候,正好看到安平站在碼頭髮呆。
孩子消瘦了不少,穿著單薄的襯衫,被初秋的海風吹得像一片飄零的葉子。
身上挎著的帆布包有些舊了,似乎還是九州上學時用的那一個。
他像是一尊望父石,眼中噙著淚花,看著大洋彼岸家的方向。
見著安六合,安平很是意外,下意識就想躲起來。
卻被英招眼疾手快地追上去扯住了不讓走。
安六合也跑了過來,她蹲在地上,雙手握著安平的手臂:「好孩子,跑什麼?」
「姑媽,你回去了?」安平扭過頭去彆扭了半天,實在是沒忍住對家人的牽掛,這才轉過身來,問道,「你見到我爸了嗎?樂樂好嗎?爺爺奶奶都好嗎?」
安六合說不上為什麼,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她可憐的大侄子……
她撫摸著安平的後腦勺,把她摁在懷裡:「好孩子,姑媽見著他們了,家裡一切都好,你爸爸說等忙完秋收就來看你。」
「爺爺奶奶會來嗎?樂樂來嗎?」安平已經好久沒有開口說這麼多話了,實在是太想家裡人了,見著自家六姑,直接繃不住了,眼淚也嘩嘩地往下掉。
安六合一個勁地拍打著他的後背:「來的,都來的,都想安平呢。」
「我想也他們,嗚嗚……」安平原本還是小聲抽泣的,哭著哭著就成了嚎啕大哭。
海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把這個小小少年的哭聲拍散,卻拍不散他心中無限的愁苦,他越哭越是傷心,連周圍的人在圍觀他也不在乎了。
等他哭夠了,才發現他媽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冷著一張臉,站在兩三米遠的地方,充滿敵意地盯著他和六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