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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釋往茫然了一會兒,搖搖頭,他沒見過,只是聽娘親這麼說。

    「那我知道了。」有介扯過被子給兩人蓋上,奶聲奶氣地道,「爹爹很高,墳頭草也很高,那爹爹就是墳頭草變的,他還是你爹爹,明白了吧?」

    「嗯,明白了。」釋往認真地點頭。

    兩個小傢伙擠在一起,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李景允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對「墳頭草」三個字狠狠翻了幾個白眼。

    「將軍,可要回軍營?」暗處有人來問。

    李景允沒好氣地道:「城門都關了,回什麼軍營?」

    「那,您不歇著?」

    冷哼一聲,李景允沒有答話。

    通鋪里。

    花月很慶幸這間通鋪里只她一個人,只是,被褥床單都沾著一層泥垢,實在有些不堪,她看了看,找了一床相對乾淨的被子鋪在榻上,脫了自己的外袍,就當被子搭著。

    今日實在勞累,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她都需要好好睡一覺,於是躺下沒多久,花月的呼吸就均勻而綿長了。

    通鋪里不熄燈,昏黃的燭台在斑駁的牆上照出自己的影子,呼嘯而過的夜風擰著破舊的窗扇,發出嘔啞的聲音,通鋪左右都沒有可以依靠搭背的地方,她縮在上頭,像一隻弱小的蝦米。

    李景允站在門邊,眼神冰冷地盯著這蝦米看了很久。

    從先帝駕崩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京華里萬人之上的權臣,她是沒見過有多少人卑躬屈膝地來討好他,也沒見過每日守在他府邸附近的裙釵嬌娥有多少,但凡她肯留在京華,有的是高床軟枕,榮華富貴,哪裡用得著睡這種地方。

    徐長逸有一次喝醉了酒,壯著膽子說她是不愛他了,說什麼都不喜歡,不想看見,所以才捨得下京華的一切。

    他不信。

    她曾放下一切戒備真心接納他,也曾捨命護他,為他縫傷,為他留燈,最危險的一段日子都一起過來了,她怎麼可能在他最功成名就的時候不喜歡他了,簡直荒謬。

    再者說,你看看,他身邊少了她其實過得也不錯,而她呢,身邊沒有他,要被人欺負,要睡通鋪。怎麼看也是她更離不開他才對。

    驕傲地抿了抿唇,李景允抱著手裡的被褥,輕手輕腳地爬上通鋪,在她身後鋪出一小塊地方來,跟著慢慢地躺下。

    面前是許久不見的後腦勺,鼻息間除了通鋪腐朽難聞的味道,還有一絲玉蘭的清香。李景允滿足地勾起嘴角,側身屈膝,也成了一隻小蝦米。

    他已經兩年沒有睡過好覺了。

    窗外的夜風依舊在呼嘯,燭台跳躍不止,牆上光影斑駁,通鋪依舊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但蝦米成了一對。

    花月的夢裡不知為何全是蝦,一隻又一隻,扭著身子從她眼前排隊晃過去,她知道自己是餓了,伸手想去抓,可手一抬,人就醒了。

    外頭的天已經有些泛白,客棧里已經有了人走動的聲響,花月揉了揉眼,低頭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床被褥,左右看看,通鋪還是沒有人,桌上倒是放了幾碟小菜,一碗清粥。

    「你醒了?」趙掌柜站在門口,背對著她道,「昨兒聽說門禁落得早,我就知道你不一定能趕得回去,還說讓你來寒舍歇一歇呢,不曾想倒是在這兒委屈。」

    花月很意外,連忙起身穿上外袍,就著旁邊的水盆洗了臉收拾一番。

    瞧著不失禮了,她才不好意思地道:「您怎麼來這兒了?」

    「這兒掌柜的是我朋友,方才過來用早膳,他提了一句。」趙掌柜轉過身來看著她笑道,「用膳吧。」

    看看床上的被褥,又看看桌上的飯菜,花月十分感動:「勞您費心,添麻煩了。」

    「你是沒把我當朋友。」趙掌柜搖頭,「下回沒地方去,直接來找我。」

    「好。」

    這人做生意就靠著一身義氣,花月也不客套,笑著應下,便坐去桌邊狼吞虎咽。

    昨兒她沒吃晚膳,現在已經是飢腸轆轆,桌上的早膳尤其好吃,吃得她都感動了:「出門在外能遇見趙掌柜這樣的貴人,實在也是我的福氣。」

    趙掌柜不明所以,他就是聽聞她在這兒,所以過來看了一眼,也沒做什麼,倒還得兩句奉承。

    不過生意人,人家奉承他也就點頭應著,不多話。

    這早膳十分精緻,花月清楚,她沒給多的銀子,客棧是斷不可能白給的,多半是趙掌柜的吩咐,於是一邊吃一邊誇他:「您這麼體貼細緻的人,天下少見,哪怕再晚個幾年成家,也有的是姑娘願意嫁,令堂實在不必擔心。」

    「哪裡哪裡。」趙掌柜被誇得都不好意思了,拿出帕子來遞給她,「擦擦嘴。」

    花月笑著接過。

    蔥白的手指,棕青的綢帕,含情的眉眼。這場面,若不是在通鋪房裡,該是何等的郎情妾意相敬如賓?

    李景允牽著兩個小孩兒站在門口看著,一個沒忍住,冷笑出聲。

    花月一頓,抬眼看過去,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

    「大人起得也早。」放下碗,她起身過去摸了摸有介的腦袋,然後把釋往牽回來,行禮道,「多謝照顧。」

    李景允跨進門,看了趙掌柜一眼:「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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