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頁
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溫故知道:「淮北有名醫,能起死回生,我知道三爺定是捨不得嫂夫人香消玉殞的,便讓人送她去了。」
「……」
眸子裡的悲痛一點點褪去,李景允抹了把臉,再抬眼的時候,眼裡就滿是殺氣了。
這麼多年兄弟,這些人竟來騙他!旁人不知道溫故知,他還能不知道?會搖頭晃腦的時候,都是一本正經地說胡話,嘴裡沒半個字是真的。
一把將人推開,他大步往府里走,剛進主院就聽見孩子的啼哭聲,伴著婦人的哄唱。
略微一喜,他定了定神,總算將剛才的驚慌都壓住,才上前推門。
屋子裡很熱鬧,四五個婆子圍著搖籃,他瞥了一眼,越過她們走進內室,皺眉道:「你是給了他們多少好處,竟幫著你來嚇唬……」
帘子撈開,聲音戛然而止。
窗邊花瓶里插了剛開的玉蘭花,聘聘婷婷,潔白柔軟。內室里床帳勾起,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他有些沒反應過來,轉頭問婆子:「夫人呢?」
幾個婆子都是新來的,齊齊給他行禮,然後搖頭:「沒瞧見什麼夫人吶。」
捏著帘子的手僵了僵,李景允緩緩轉頭,看向門口站著的溫故知。
「人還活著。」溫故知遙遙看著他,輕聲道,「我說過了,她要去尋名醫。」
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說法可以安撫這位爺了。
溫故知從來沒有見過殷花月這樣的女人,生完孩子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竟在第二日清晨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淑是知道她有想離開三爺的心思的,但誰料得到會是在這個時候,誰又會想著去防一個剛生完孩子的人?
他不敢去想這位主子是用什麼法子離開的,也不敢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她寧願拖著那樣一副身子,也非走不可,他只能用這樣的法子來安撫李景允,人活著比什麼都強,雖然帶走了一個小少爺,也幸虧生的是雙胞胎,給三爺還留了一個。
屋子裡的人沉默地站著,沒有去看搖籃里的孩子,也沒有再追問他。
他的身子被窗外的朝陽一照,影子拉得老長,長得像莊氏死的那天一樣。
溫故知站了一會兒,紅著眼抹了把臉。
***
花月時常會回想自己生平中的這兩年,她完成了很多事,成為了將軍府獨當一面的掌事、將莊氏照顧得很好、替霜降尋到了報仇的機會、替莊氏討了公道、替殷寧懷和父皇母后報了仇、也替自己生下了兩個孩子。
人生比她想像中的精彩得多,也坎坷得多。
離開京華那段日子,她身體很差,險些沒經住折騰死在路上。熬過來之後,她給兒子起名殷釋往,與霜降一起,一邊張羅鋪子,一邊撫養他長大。
霜降經常問她:「就這麼走了,您當真不惦記?」
花月笑著搖頭:「哪兒的話,誰能不惦記喜歡過的人?只是我跟他在一塊兒活不好,不開心,不如順了他的意,還一個孩子,咱們兩清。」
在霜降的印象里,殷花月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但她也明白,這位主子心硬起來,也比誰都果斷。到底是流著殷氏先祖的血,沒那麼容易委曲求全。
與其勉強跟個不那麼喜歡自己的人過一生,她不如逍遙於江湖,反正無父無母,離開京華,誰也不認識她。
擔憂了一段時間,霜降也就釋懷了,白天幫著幾家鋪子營生,晚上回來照看小少爺。
淮北的小鎮比不得京華熱鬧,但日子十分寧靜祥和,鎮上的人也樸實,見花月身邊沒爺們,好心問她:「家裡男人呢?」
花月抱著孩子,唏噓地答:「墳頭的草都比釋往高了。」
這麼年輕就成了寡婦,鎮上人十分同情,平日裡也願意多照看她布莊裡的生意。
倒也有那麼幾個見色起意的,欺負兩個姑娘帶個孩子,半夜三更翻牆過院,想討便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白天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小寡婦,晚上被驚醒那叫一個凶,將幾個老爺們打得鼻青臉腫的,捆巴捆巴扔了出去。
礙於顏面,這些人也不會罵寡婦打人,只能自己忍了,灰溜溜地離開。
花月是個會做生意的,小鎮只她這一家布莊,待人和善,價錢也公道,鎮上要做衣裳的基本都往她這兒走,若是老主顧,一次買的多了,她還會送一雙繡鞋。
後來鎮上的人都發現了,殷家寡婦特別喜歡送繡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都繡,一雙雙地往外送,沒兩年整個鎮上的人幾乎都有殷氏布莊的繡鞋了。
霜降不高興地道:「主子,您這送得,都不稀罕了。」
花月頭也不抬地給釋往縫著小衣裳:「要的就是不稀罕。」
霜降沉默,想了一會兒,也就隨她去了。
釋往兩歲就已經很乖巧了,別人家的孩子少不得調皮搗蛋,可他天生就會心疼人,花月縫衣裳,他就搬著小板凳在旁邊看,要是自己娘親扎著手了,立馬上來幫她抿一抿,奶聲奶氣地道:「不痛不痛,我給你呼一呼就不痛啦。」
花月哭笑不得:「是不怎麼疼的,但你怎麼要哭了呀?」
釋往抬頭,眼裡滿是淚,一邊擦眼眶一邊道:「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