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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花月在他面前站著,冷汗都要下來了。先前還奇怪傳信出去為何一直沒有回音,原來全落在了他手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解密,可就算不會,多半也對她起了戒心了。

    「哎----」眼珠子一轉,她捂著肚子就皺了臉。

    瞥她一眼,李景允招手吩咐霜降:「去把黎姑娘請來給你主子看看。」

    「回公子,黎姑娘今日回宮了。」霜降看了花月一眼,捏著手道,「她走得匆忙,連藥方也忘記留,主子正在換藥吃的時候呢,今日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她猛地一拍手:「懸壺堂里的大夫也管用,就是脾氣大了些,不走門過戶,只坐堂看診,今日反正也無事,不如就讓奴婢帶主子過去瞧瞧?」

    李景允一臉淡然地看著面前這兩個人,等她們將話說完,才心平氣和地道:「不行。」

    花月揚著的嘴角頓時就垮了,她打量他兩眼,終於明白他是起了戒心,今日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出府了。

    長嘆一口氣,她坐回他身邊,絕望地看了一眼窗外。

    她沮喪,李景允似乎就高興了,一會兒吃點心,一會兒去庭院裡舞刀弄劍,爽朗的笑聲能響徹半個庭院。

    憂鬱地望著他這背影,花月吸了吸鼻尖。

    耍了一個時辰,李景允終於累了,渾身是汗地走過來,眼尾瞥了瞥她,然後越過她取下披風上的衣裳:「你好生歇著,爺去浴閣洗漱,身上汗黏著不舒坦。」

    「是。」花月有氣無力地應下。

    門開了又合上,花月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扭頭問霜降:「他去沐浴?」

    霜降點頭,蹭著門縫看了看:「已經走出院子了。」

    這叫一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花月大喜,連忙換了一身利落衣裳,帶著霜降就出門。

    還以為今日進不了宮了,沒想到聰慧如三公子也有這百密一疏的時候。別的都不管了,她一路小跑從西側門出府,到一個盤口與沈知落的人接上頭,便等著乘車進宮。

    李景允沐浴更衣回來,推開房門,不意外地就瞧見一副盔甲坐在桌邊。

    他挑眉,慢悠悠地走過去看,就見那頭盔中空,塞了綢緞裙子,上頭有人用眉黛胭脂畫了個笑臉,沖他笑得牙不見眼的。

    「老掉牙的手段。」嫌棄地在盔甲旁邊坐下,李景允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醇香的茶水透著淺褐色,順著光落進杯里,映著奶白色的瓷杯,很是好看。

    他靜靜地看著,眉宇間有點不爽,可嘴角卻還是往上勾了勾。

    祭祀之事在大梁是很重要的禮儀,就算只是私下偷摸祭拜,沈知落也給周和朔準備了足夠的香蠟紙錢和金銀器具,按照規矩,入夜行禮,身邊只有安和宮裡的兩個奴才跟著。

    周和朔提前讓人打點過,今夜巡邏的御林軍不會來安和宮打擾,他跪在庭院裡,看著前頭騰燒的紙錢,心裡其實依舊沒什麼敬畏的意思。

    本來麼,自己的刀下亡魂,都是自己憑本事滅的敵,他們不甘心,自己卻也算不得有什麼罪過,這世上你死我活的事兒多了去了,他憑什麼要懺悔?

    可是,面前紙錢上的火一直滅,庭院裡無風,奴才上來點了兩回,那火還是只燒一瞬就熄滅下去。

    背脊發涼,周和朔總算是跪直了身子,眼睛打量四周夜空,雙手合十拜了拜:「都這麼多年了,記恨本宮也無用,散了吧。」

    「殿下。」沈知落低聲提醒,「您得念往生經。」

    他面前就放著經文,周和朔瞥了一眼,很是無奈,閉眼就開始念。

    火盆里的紙錢燒起來了,可庭院裡也開始起風了,周和朔渾身緊繃,嘴裡念得飛快,合著的指尖也發涼。

    他不是個膽小的人,昔日觀山上沒少見血,就連殷寧懷也是他親手送下的黃泉,若換個膽子小的來,少不得要做幾年的噩夢。但周和朔一次也沒被夢嚇住,哪怕夢裡再見殷寧懷,他也能笑著請他坐下來飲酒。

    殷寧懷是個名聲極好的皇子,早年在大梁,就聽聞過大梁臣子誇讚,甚至有拿他來與自己對比的。那時候大梁是安居一隅的小國,他自然比不上人家的大皇子,言語間沒少被人用他擠兌。

    所以後來觀山一見,周和朔沒有放過他,不但殺了殷寧懷,還策反沈知落,給他扣上叛國之名,讓他受後世唾罵。

    這樣最解氣,以後提起皇子,只說這大梁太子才冠古今,誰還會念叨大魏的叛徒?

    可眼下,真的在這陰風陣陣里閉上眼,周和朔還是覺得有些難安。

    恍然間他覺得自己又聽見了殷寧懷的聲音,不卑不亢,一身清骨地站在他身側問:「若此番攻下京都,殿下可願放過城中百姓?」

    眼睫一顫,周和朔猛地睜眼。

    他的旁邊真的站著一個人,風骨蕭蕭,神情冷淡,一身青白色長衫,腰間掛著銘佩。

    「既然當時答應了,殿下為何又破城屠民呢?」這人輕聲問他,「這幾炷香,祭得了幾個冤魂?」

    額上冷汗頓出,周和朔踉蹌後退,定睛仔細觀瞧,才發現不是殷寧懷,是個有些眼熟的女子,做了男兒打扮,負手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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