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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捲軸展開,上頭有三個人像,兩個男子或站或倚,另一側池塘邊坐著個端莊的小姑娘,眉似柳葉,眼若星辰。

    李景允認得她,這是李守天的第一任夫人,將軍府曾經的主母,尤氏。

    尤氏還在的時候,對他也是諸多寵愛,時常將他抱在膝上,聽他背三字經,若是背得好了,便給他吃點心,若是忘了兩句,她也不惱,只軟聲軟氣地教他。

    那個時候他是見不著莊氏的,莊氏總不在府里,不是去採買東西,便是陪父親去外頭遊玩,回來的時候,也多是關懷大姐和二哥,順帶看看他。

    李景允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被抱錯了,他其實不是莊氏生的,是尤氏生的。

    但----眼下再看這幅畫,他和尤氏一點也不像,他的眉眼裡,全是李守天和莊氏的模樣。

    康貞仲看著他,神思有些飄遠,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笑道:「這東西老夫留著沒用了,瞧來也心煩,不如就送給你。」

    李景允向他謝過,又笑:「大人其實並未釋懷。」

    與李守天重新恢復往來,不過是利益所驅,要說這一段舊怨,與其說是放下,不如說是算了,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他再犟也犟不出什麼來。

    康貞仲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驟然失笑:「你這孩子聰明,只做個武狀元倒是可惜了。」

    李景允朝他頷首,知道他是在拿話搪塞,不想與他多說,也就沒有硬問。收攏捲軸,他起身告辭。

    外頭溫故知在等著他,見他出來便與他一同上車。

    「小嫂子也是活泛,府里都忙成了那樣,也沒忘找康大人的麻煩。」他一落座就道,「要不是底下人發現得快,這一遭康大人怕是要逃不過去。」

    李景允輕嘖一聲:「都告訴她別妄動了。」

    「康貞仲政見極端,主殺盡魏人以平天下,故而前朝不少人都是死在他的牢獄裡的,您要小嫂子放著這仇不報,似乎有些難。」溫故知搖頭,「小嫂子倒是會來事,也沒學旁人大動干戈,只翻了康大人前些年犯下的舊案,想借著長公主欲報復太子的東風,一併將人收拾了。」

    他不由地擔憂:「之前誰能想到這小嫂子這麼厲害,看著柔柔弱弱的,背後倒是盤根錯節。」

    李景允輕哼:「就她還厲害,若不是爺攔著,她早把自己送進去了。」

    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溫故知道:「咱說歸說,您能不能別這一臉驕傲的,小嫂子如今是你的人,她幹這掉腦袋的事,您一個不小心也得跟著掉。」

    「掉不了。」李景允閒適地往手枕上一倚,「爺知道分寸。」

    殷花月心裡是有怨氣,所以逮著機會一定要報仇,但對她來說,有件事比殺了康貞仲更讓她感興趣。

    他回府,默不作聲地往屋子裡掛了幾幅畫。

    花月從主院回來,進門就瞧見原先掛那破洞八駿圖的地方,補上了一幅郎情妾意圖。

    嬌小的姑娘被人拉著身子半倚在軟榻上,嬌羞又怔忪,榻上坐著的人低下頭來,在她臉上輕輕一吻。

    ----這玩意兒怎麼瞧著有點眼熟?花月眯眼打量半晌,突然想起先前被李景允扔出窗外的那個隨筆。

    哪兒是扔了啊,分明是撿回來細細畫好,還給裱起來了。

    臉上泛紅,她上前就要去取下來。

    「哎。」李景允從旁邊出來,長臂一伸就將她摟開了,「爺好不容易將這屋子重新打點一番,你可別亂來。」

    打點?花月迷茫地扭頭,就見四周不僅多了這一幅,床邊和外室都掛了新畫,外室掛的是新的八駿圖,而床邊那幅----她湊近些瞧,面露疑惑:「這人怎麼這麼像將軍。」

    「今日康大人送的畫,的確畫的是我爹和他,還有以前的尤氏。」李景允解釋了一句,表情自然地道,「是個舊畫了,工筆不錯,能充當個古董掛在這兒裝門面。」

    花月怔了怔,眸子裡划過一抹暗色。

    李景允裝沒看見,欺身將她壓在軟榻上,舔著嘴角輕笑:「那郎情妾意的畫兒都掛上了,不跟著學學?」

    懷裡的人微惱,尖牙又露了出來,他見怪不怪,將手腕伸給她咬,等她咬累了哼哼唧唧地鬆開嘴,低頭便接上去。

    在怎麼治殷掌事這件事上,李三公子已經算得上頗有心得。

    他將人好一頓欺負,然後與她道:「母親以前身邊的老嬤嬤最近似乎也病了,在西院的後頭住著,你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她,爺小時候她也經常帶著爺上街玩呢。」

    「好。」花月應下。

    她一直想知道這將軍府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但總也打聽不著,李景允說的這話倒是給她指了明路,原來西院裡還有個知道事的老嬤嬤。

    給莊氏侍過藥,花月立馬帶著霜降去了西院。

    老嬤嬤年紀大了,病起來難受,花月給她餵了藥換了衣裳被褥,她高興得直把她當親人:「這府里還有好人吶,有好人。」

    霜降覺得奇怪:「既然是在夫人身邊伺候過的嬤嬤,怎麼會落得這個田地?」

    將軍府里的規矩,奴僕年過五十便可領銀子回家安度晚年的,這嬤嬤少說也有六十了,不回去受兒女孝順,竟還住在這小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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