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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李景允滿意地笑了,施施然放下腿,這才扭頭去看前面的熱鬧。

    今日是蘇妙大婚,場面十分盛大隆重,嫁妝也是一箱又一箱地往外抬。蘇妙父母皆亡,臨行拜別只給李守天和莊氏行了禮。

    別家姑娘出嫁,少不得哭上幾嗓子的,可蘇妙不,要不是有規矩壓著,她能直接笑出聲來。

    「你收斂著點。」將她送出府的時候,李景允低聲道,「不知道的該以為將軍府是什麼火坑,看你跳出去這樂得。」

    蓋著大紅的蓋頭,蘇妙低聲答:「我樂什麼你還能不知道麼,別跟這兒耍嘴皮子,你成親的時候笑得比我還過分。」

    「那也是爺娶了個好姑娘。」

    「我嫁的也是好人吶!」

    蘇妙分外不服氣:「你別成天擠兌人,當心我嫁出去就成了潑出去的水,幫著沈知落來對付你。」

    李景允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臨上轎的時候,他看著這丫頭,還是低聲道:「受了委屈就往我這兒跑,虧不得你什麼。」

    蓋頭下傳來一聲淡淡的「嗯」,蘇妙轉身,搭著喜娘的手上了轎。

    吹吹打打的,十里紅妝一路往前鋪,李景允目送那轎子消失在路的盡頭,才側頭道:「跟爺走。」

    花月正有些失落呢,冷不防地被他往馬背上一放,下意識地就抓緊了馬鞍。

    「抓這個幹什麼。」身後的人坐上來,哼聲道,「要抓就抓爺。」

    她撇嘴,小聲嘀咕:「你這人喜歡往馬下跳,我才不抓你。」

    都多久了,還記著仇呢?李景允失笑,策馬前行。

    「一開始爺也不是要跟你過不去,實在是那韓家的婚事定不得,一旦定了,東宮要與爺翻臉。」

    耳邊風聲呼嘯,駿馬疾行之中,他低聲笑她:「你也是,早知道會嫁給爺,為何不早點跟爺同仇敵愾同流合污?也省去好幾頓鞭子。」

    還講不講理了,那時候誰能料到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花月牙咬得死緊,伸著胳膊肘就懟他一下。

    身後這人吃痛,悶哼一聲:「養不熟啊你,甭管爺怎麼寵著你,你都不識趣。」

    花月眯眼:「妾身有謝過您賞的衣裳首飾。」

    「那叫識趣嗎,那叫敷衍。」他不悅,「往後爺也懶得花心思寵你了,反正好的半點沒被你記著,壞的全讓你記牢實了。」

    她這不是該記他好的時候啊,他功業將起,她四面楚歌,往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哪敢就沉浸在這兒女情長里。

    馬疾馳到了一處正在修建的曠地上,四處都是搬運土木的匠人,李景允勒馬抱她下去,示意她往前走。

    花月想起來了,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他說過,聖上要給他修一處宅子,還用的是觀山上的土。

    心裡莫名一跳,她回頭看他。

    眼前這人一臉平靜,像只是帶她來散散步似的,指著前頭剛起的牆道:「這是你的院子。」

    花月懵懂地望過去,點了點頭。

    他牽起她的手,一處處同她說:「這兒是廚房,這兒是後院,這兒以後會修個魚池,這兒做浴閣。」

    兩人在這嘈雜的地界兒一步步往前走,最後停在了一處修得最快的屋子邊。

    「這兒做佛堂。」李景允不甚自在地道,「往後若是想上香祈福,也不用往外跑了,就在這兒便是。」

    這屋子已經快修到合梁了,中間留了一個空閣,壓梁的東西就放在旁邊的高台上,還沒擱進去。

    大梁人的習俗,修佛堂祠堂都一定會在房梁里藏物鎮八方,有的放桃木黃符,有的放玉器寶物,也有家世坎坷的,會在佛堂房樑上頭放先人遺物,以讓享香火。

    花月有些遲疑地走過去,掀開層層紅布,看了一眼裡頭放著的東西。

    一方金絲楠木雕花盒,嚴絲合縫地釘死了。

    伸手比了比這盒子的大小,花月怔愣地看向李景允,張嘴想問他點什麼,可話在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目之所及,那人一身赤色蟒紋羅袍,負手而立,眉目迎著她的方向,似笑非笑。

    「裡頭裝的是被你弄壞的那幅八駿圖。」他道,「不用看了。」

    若當真是那八駿圖,怎麼會用盒子裝?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花月倒覺得鼻酸。

    觀山上埋得有個大盒子,裡頭有黃錦包著的遺物,和一個瓷白的罐子。她當時拿回了遺物,沒來得及動罐子就被人發現了。原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想過明年再去找那個罐子,可現在,這東西多半就在這盒子裡。

    旁邊施工的匠人朝她行了個禮,抱起那盒子爬上房梁,放進了房梁里,開始封口。

    花月就站在下頭,看著木榫一塊塊扣攏,微微有些出神。

    尹茹曾經同她說,魏人和梁人不能共處的,滅朝之仇,覆家之恨,但凡是經歷過的魏人,都恨不得生啖梁人肉。而梁人自視甚高,不屑與亡國奴為伍,就算是虛與委蛇,也早晚會露出真面目。

    她側頭看向身邊站著的人。

    這梁人的真面目,是這樣的嗎?

    微風過處,墨發輕起,李景允安靜地看那房梁合完,轉過頭來深情款款的問----「這麼無聊的事,你怎麼能看這麼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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