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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禮畢起身,李景允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同母親說兩句話。」
他肯多陪夫人,花月是求之不得的,連忙帶著霜降等奴僕退出去,仔細地關上了門。
門弦扣上,咔地一聲響,屋子裡霎時安靜了下來。
莊氏略微不安地摸了摸裙擺,猶豫著開口:「這是怎麼了,你許久也不曾與我單獨說話。」
臉上笑意淡去,李景允坐在她面前,眼帘低垂:「母親是在害怕嗎?」
「……怎麼會。」搓了搓掌心,莊氏勉強笑道,「你是我九月懷胎生下的麟兒,骨血是連著的,我怎麼會害怕。」
「既然不怕,那您躲什麼?」他看著她蜷縮的身子,疑惑地偏了偏腦袋,「花月是您的心腹,也算您獨寵著的奴婢,她沒少替您監視兒子,都這麼久了,算著她的功勞讓她做兒子的正妻,不合適嗎?」
搓縮著的手一顫,莊氏神情略有慌亂,她下意識地想往旁邊抓花月的手,可一抓落空,她才想起屋子裡只有兩個人,嘴唇當即就白了。
李景允擰眉看著她。
他不明白莊氏到底是怎麼回事,分明對他諸多禁錮算計,卻在面對他的時候惶恐得像一隻沒了殼的蝦。
「花月她,是個好孩子。」她喃喃道,「是個很好很善良的孩子,你既然想要,就好好對她,但,景允,花月是個可憐孩子,她跟別的高門小姐不一樣,就算做了正妻,也還是個奴籍的人,沒辦法替你與別府的夫人往來,你若真疼她,就將她養在府里,別讓外人欺負。」
話說得吞吞吐吐,口齒含糊得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嫗。
李景允很有耐心地聽到最後一個字落音,然後輕笑:「既然是骨血相連的母子,母親與其說這些,不如直接告訴兒子,她是前朝重要的人,是母親寧可放著親生兒子的性命不顧,也要去救的故人遺子,她不好在外頭拋頭露面,以免哪日撞見知道事的,惹來抄家之禍----這樣兒子能聽得更明白些。」
「……」莊氏抬起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顫抖著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你說什麼?」
先前心裡還都只是揣測,可看見莊氏這般激動的反應,李景允心裡沉了沉。
他伸手打開放在她手裡的庚帖,看向上頭那個琢磨了千百遍的八字,目光幽深。
有什麼東西能讓沉寂已久的大魏舊臣突然開始活泛?魏朝已覆,就算挖出什麼印鑑,也絕無復辟的可能,那群老頭子憑什麼要放著榮華富貴和身家性命,去奔一個連皇室都滅絕了的舊朝?
除非殷皇室壓根沒有被斬盡殺絕。
李景允閉眼,想起多年前莊氏那張冷靜又殘忍的臉,忍不住輕笑。
「您是向來不曾把將軍府的生死看在眼裡的,人常說有其母必有其子,兒子如今學您兩分,您可別露出這不安的神情來。」他起身,輕輕拍了拍繡著遠山的衣擺。
「景允!」莊氏回過神來,慌張地伸手來抓他,「你都知道了些什麼?你怎麼會知道的?你想做什麼?」
驚恐不安的語氣,像極了幼年時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抓著她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問她為什麼,問她想做什麼,她當時怎麼回答的來著?
李景允低頭看她,心平氣和地道:「母親年紀大了,不該問的便不要問了。」
----你還太小,不該問的別問。
冷漠的聲音穿過十年的歲月,終於是狠狠地落回了她自己的耳朵里。
如遭重擊,莊氏臉上露出近乎自棄的焦躁,她眼眸極緩地轉了轉,嘴唇張了又合,牙齒無意識地磕在一起,咔咔響了幾聲。像是想伸手拉他,可指尖一碰著他的衣袖,又像是被燙了似的縮回來,只往袖子裡塞。
「我不問,不問了。」她搖頭,摩挲著去拿妝檯上的發梳梳頭髮,可她頭上是綰好的髮髻,梳子一拉,花白的頭髮散亂成了一團。
李景允皺眉,想去制住她的手,莊氏卻跟受驚似的猛地一揮。
啪----
上好的白瓷胭脂盒摔在地上,清脆地一聲響。
花月正在外頭安撫霜降,聞聲一愣,飛快地推門進來:「夫人?」
「我沒事,我沒事。」莊氏連連擺手,眼珠子亂晃,「不用管我。」
掃一眼她凌亂的髮髻和地上碎裂的胭脂盒,花月輕吸一口涼氣,大步進去將她扶到床邊,摸出一個青瓷藥瓶倒了兩丸藥餵給她,又兌了一盞溫水,哄著她喝下去。
「不急不急,奴婢在這兒。」她半抱著莊氏,嘴裡安慰著,面上神情卻是比她還急。
「您二位要不先回去。」霜降連連皺眉,瞥著李景允道,「在這兒站著,夫人冷靜不了。」
花月反應過來,讓她接替了自己的位置,然後拉著李景允就往外走。
她捏他的力氣極大,像是抓著什麼殺人兇犯一般,李景允沉著臉隨她走到花園,還是停下了步子。
「你怪爺?」
這話聽著,不但帶氣,還有兩分委屈。
花月冷著臉,著實是覺得荒謬:「公子能不能說點像樣的話?夫人許久沒發病了,妾身也是相信公子,才敢讓公子與她單獨待著,結果呢?這才說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