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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回府之後,花月去了主院請安,李景允一個人先跨進東院的大門。
「公子累壞了吧?」八斗迎上來道,「主屋裡已經燒了新茶。」
他點頭,卻沒往主屋走,腳下一拐,轉去了側邊的廂房。
殷花月平時雖然都住在主屋,可自己的東西都是放在側邊廂房裡的,東西不多,也沒什麼私密之物,所以八斗時常來灑掃。
見公子突然進這間屋子,八斗很好奇,跟著進來抹了抹門框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想找什麼?」
簡單的擺設,一眼掃去能瞧見所有的東西,李景允看向床邊堆著的那一摞盒子,眼含疑惑。
「那是之前從寶來閣抱回來的。」八斗貼心地給他解釋,「貴重的都送去主院了,這一堆是絲線綢緞之類的,之前殷姨娘時常擺弄,可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就收了不做了,全堆在這兒。」
李景允走過去打開最上頭的盒子看了看。
一雙納好的鞋底工工整整地疊在裡頭,旁邊還放著繡了半幅的鞋面,玄色的底子,用銀線繡了一半的獸紋,線頭都沒來得及收,就這麼卷著。
-殷掌事,在你買東西的盤算里,有沒有爺的一席之地?
-「……」
-養不熟的白眼狼。
-韓霜之前送了爺一枚南陽玉蟬,你這一個紅封未必買得著更好的。
腦海里無端響起這些聲音來,李景允盯著這一雙沒做完的鞋,突然有點想笑。
他口無遮攔慣了,說出去的話一轉眼就會忘。他以為她也會忘,可是沒有,她也曾認真地盤算過給他一份更好的禮物。
只可惜,他好像錯過了。
舌根微微泛苦,李景允蓋上盒子,抿唇看向了窗外。
主院裡。
花月趴在莊氏的膝蓋上,旁邊的奴僕都已經退了下去。她任由莊氏撫摸著頭髮,像只乖巧的貓一樣半眯起眼。
「夫人。」她小聲道,「奴婢今日見著了司徒風。」
撫著她腦袋的手一僵,莊氏怔愣地低頭看她,手指慌亂地去摸她的臉。
「奴婢沒事,也沒哭。」花月笑眯眯地按住她的手,「奴婢只是覺得有趣,那麼兇惡的一個人,今日被禁衛押著走出來的時候,鬢邊竟然有白髮了。」
她歪了歪腦袋,很是困惑地道:「這才幾年,怎麼會就有白髮了呢?」
當年司徒風為了搶頭功,帶人闖進大魏禁宮、一刀刺穿她皇嫂肚腹的時候,分明還是意氣風發,紅光滿面的。
想起故人,花月又咧著嘴笑開了。
皇嫂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跟討人厭的殷寧懷不同,她活潑又靈動,總是拉著她翻牆去偷果子吃。
花月曾經好奇地問她:「皇嫂,為什麼進貢來的上等果子咱們不吃,非要來偷這洗衣司的酸棗?嘶,真的好酸。」
皇嫂就神秘兮兮地捂著嘴同她道:「因為我懷孕了呀,甜的果子不好吃,就這酸的最好了。」
嚇得將果核都咽了下去,她瞪著眼直拍心口:「懷孕了為何不告訴御醫!」
「噓----」面前的小姑娘狡黠地笑起來,又有些害羞地低下頭,「我想先瞞著,等你皇兄從觀山回來,好第一個告訴他。」
洗衣司那一棵棗樹上碩果纍纍,被秋風一吹,帶來一陣香氣。皇嫂就坐在果樹下,一邊吐棗子核一邊笑著掰手指:「我要給他生個好看的孩子,要白白胖胖,長大了要跟他一樣會疼人……」
尖銳的刀尖帶著刺耳的聲音把畫面扎破,光和影之間破開一個巨大的豁口,接著就有艷紅的血如泉水一般湧出來,糊滿了棗樹和皇嫂的笑臉。
花月趴在莊氏膝上,從心肺至喉嚨,無法控制地抽搐。
「乖,囡囡乖。」莊氏抱緊了她,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背心,有些著急又不得不放緩語調,柔聲哄她,「不想了,都過去了。」
懷裡的人抖成一團,喉嚨里發出沙啞的空響。
莊氏心疼極了,眼眶也跟著發紅:「他會遭報應的,會的。」
天命從來都對她不公,哪裡會讓她的仇人遭報應?那是仇恨,她要自己去報的。
哽咽了好一會兒,花月漸漸平靜下來,抹了把臉又抬頭沖莊氏笑:「今日去五皇子的壽宴,公子也惦記著您,讓奴婢給您帶了一支金滿福釵,奴婢讓霜降收著了,您明兒能戴。」
莊氏垂眸,撫著她的鬢髮道:「你是個好孩子。」
「公子送的東西,怎麼白讓奴婢受夸?」她抓著夫人的手晃了晃,「也誇誇公子,好讓奴婢帶話回去哄他開心。」
莊氏淺笑,想了許久,道:「就誇他眼光不錯吧。」
看簪子是,看人也是。
花月應了,又抱著她撒了好一會兒嬌,才不情不願地回東院去。
今日也算奔波了一整日,花月以為李景允會早早就寢,誰料這位爺說要沐浴,於是她只能讓人去抬水,將主屋裡的屏風也立了起來。
以前李景允沐浴的時候都是會讓她迴避的,所以這回,掛好了衣裳帕子她就要往外退。
結果他突然開口道:「你信不信爺自己能把背心那一塊兒洗得比臉還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