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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沈知落一頓,沒明白:「跟誰?」
「她克父母克兄長還克夫,這話,你同殷花月說過?」
沒料到他還在想這茬,沈知落垂眼:「她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數,不勞公子操心。」
眼裡墨色翻湧,李景允看了他半晌,慢慢收回腿坐直了身子。
「先前撞見過不少回她與你親近的場面,我還以為二位是什麼陳年故交,情意知己。」他湊近他些,眼底的嘲弄清清楚楚,「沒想到大司命也未曾將她放在心上,可憐我那丫鬟還誇讚大司命皮相,也是個為色所迷的無知人。」
他這神態過於譏諷,一字一句也跟生了刺似的,聽得人不舒坦極了,饒是冷靜如沈知落,也架不住有些惱:「公子這話未必太過武斷,我與她相處十幾年,怎麼也比公子來得熟悉親近。」
「大司命所謂的熟悉親近,就是對著個孩子咒人克天克地,讓人了無生趣?」李景允不以為然,「您這十幾年,還不如不處。」
-從我出生開始你便說我不吉,再大些斷我禍國,後來我終於家破人亡無家可歸,你又說我命無桃花,註定孤老。沈大人,我是做錯了何事,招惹您憎恨至此?
腦海里響起花月的聲音,沈知落呼吸一窒,一股涼意從心坎生出,直蔓指尖,他想捏緊手裡的乾坤盤,可一捏,才發現這東西更涼。
無措的羅針打了幾個旋,怎麼也停不下來,沈知落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它死死摁住。
「你懂什麼呢?」他再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與她這十幾年的相知相守,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知道她生下來是什麼模樣,又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麼?你救過她的命嗎?被她崇拜過嗎?她半夜被雷驚醒,第一個去找的人是你嗎?你知道她六歲寫的字是什麼樣子、知道她十歲畫的什麼畫嗎?」
越說越激動,可說完,沈知落反而是冷靜下來了,他看著他,半晌之後,淡淡地道:「你什麼也不知道,你只知道她現在是你身邊的一個丫鬟。」
庭院裡起了一陣風,將桌上裊裊的茶煙陡然吹亂,假山上的野草跟著晃了晃,一顆碎石被擠落掉入下頭的魚池,池水暈開,泛起清寒的水紋,原本雅致精巧的院子,不知怎的就孤冷幽寒了起來。
沈知落起身,撫著乾坤盤漠然往外走:「您還是早些將似水納了吧。」
似嘆似嘲的語氣,被風一卷,吹在茶里散出了苦味兒,李景允沒應,半張臉映在茶水裡,被浮起來的茶葉一攪,看不清表情。
花月找完柜子還是一無所獲,抽空再往窗外看出去的時候,就見外頭只剩了李景允一個人。他側對著她坐在庭院的石桌邊,沒動也沒說話,背影冷冷清清。
「殷掌事。」就在花月以為他會靜坐上許久的時候,這人突然開口了。
微微一愣,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床上那幾個還沒查看的抽屜,然後拿了屏風上掛著的東西便往外走。
「公子有何吩咐?」走到他身側,她抖開手裡的披風給他繫上。
纖白的手指幾個翻飛,就打出一個漂亮的結,李景允低頭看著,眼裡神色不虞:「替我傳個話,讓柳成和過來一趟。」
「是。」她應了,將他的披風整理好,然後扭頭就去跑腿,灰色的老鼠褙子從背後看過去,當真是又老氣又粗糙。
他安靜地看著,食指在桌沿上輕輕一敲。
柳成和過來,兩人關著房門就開始議事,花月安靜地在門外守著,盤算著等晚膳的時候,她借著換被褥的由頭,就能將床上那兩個抽屜也找了。
結果不曾想,裡頭兩人商議良久,晚膳直接在主屋裡用,然後柳成和離開,李景允懶洋洋地往軟榻上一趟,抽了書來看,絲毫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花月拿著帕子擦拭房裡的花瓶,眼角餘光打量著他,猶豫片刻,還是笑道:「今晚月色不錯,韓小姐身邊的丫鬟來傳話,說公子若能去觀山湖邊走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景允頭也沒抬:「不去。」
「那東邊庭院裡的烤肉宴呢?」她眼眸亮亮地提議,「您晚膳也沒用多少。」
手上的書翻了一頁,李景允打了個呵欠:「要下雨了,吃不了一會兒。」
「哪兒啊,月亮還那麼……」花月笑著指天,結果就看見一片黑壓壓的雲遮住了皎月。
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她低頭,老實地擦著手裡的花瓶。
李景允瞥了她一眼,臉色不太好看:「怎麼,想把爺支開?」
心裡一跳,花月連忙搖頭:「沒,哪能呢,爺愛在哪兒就在哪兒。」
「那你這躲躲閃閃的是幹什麼?」他將書捲起來,往臉側一撐,「又想你的老相好了?」
被擠兌多了,再聽這種話已經絲毫不會難過,花月放下花瓶,從善如流地道:「老相好那麼多,您問的是哪一個?」
臉頰鼓了鼓,李景允「刷」地展開書擋在自己面前,嗤道:「愛哪個哪個,有爺在,你別想得逞。」
花月笑了笑,看一眼內室床上的抽屜,不著痕跡地將準備好的被褥抱進來:「這床來過外客,奴婢替您換一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