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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李景允一怔,垂了眼皮看向眼前這人,一直陰沉的臉色突然就放晴了些:「怕什麼,咱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獵野獸的?」

    對哦,花月點頭,接著就更想不通了:「那前頭的人為什麼慌成這樣?看見大獸,不是該喊人圍獵麼?」

    李景允輕哼,扯著韁繩把她的小騾子拖回來兩步:「人遇見野獸是不會慌的,人遇見人才會害怕。」

    花月沒聽明白,但莫名地,她覺得背後發涼。

    前頭的人越跑越近了,許是看見這邊有人,發了瘋似的喊:「救命!救救我!」

    花月看向旁邊馬上這人,正想問他要不要幫人一把,結果眼前突然就是一紅。

    飛來的羽箭將人從背後刺穿,血濺出去老遠,狂奔著的人身形倏地一僵,接著便重重往泥地上倒去。他臉上帶著極度的恐懼和不甘,眼睛睜得血絲迸出,固執地看著他們的方向。

    花月臉色驟然蒼白。

    後頭的樹叢里躥出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屍體給拖走了,有人看見了李景允,賠著笑行了個禮。

    李景允見怪不怪地擺手,那人飛快地就帶著人消失在了枝葉間。

    「殷掌事見多識廣,這點東西想必嚇不著你。」他牽著她的騾子轉了個方向,慢條斯理地道,「在這山頭上打獵,有的東西看見了,你也最好當沒看見。」

    身邊這人沒吭聲,李景允挑眉轉頭,嘲笑道:「怎麼,難道你還真怕……」

    話沒說完,他神色一變。

    殷花月雙目發直地看著前頭,一張臉繃得死緊,隱隱透出些白青色,嘴上艷紅淡去,整個人像是被魘住了一般。

    「餵。」他皺眉,伸手將她拎到自己馬前,掐住她人中,又朝她背心一拍。

    花月嗆咳出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什麼毛病?」他很是嫌棄,「你一個從大魏混到大梁的人,還能沒見過死屍不成?」

    自然是見過的,甚至一模一樣的死法她都見過,只不過那張臉是她的至親,噴濺出來的血正好灑了她滿臉。

    花月定了定神,緊繃的身子逐漸軟下來,平靜了片刻,她自嘲地道:「奴婢這樣的膽子,跟著公子爺,是不是有點丟人?」

    李景允沒好氣地打量她兩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你還有什麼見不得的,乾脆一併說了,也免得這一驚一乍的,惹人煩。」

    「沒。」她低頭淺笑,「女兒家不都怕這些,見過一回,奴婢下回就不會如此了。」

    她爬下他的馬,回到自己的小騾子上頭,戒備地看了看四周:「公子,奴婢覺得這地方不太周全,要不今日咱們就先回去,也免得被人誤傷。」

    李景允甩著韁繩,好笑地問她:「以你之見,爺收那紅封是做什麼用的?」

    「要讓人拔頭籌。」花月想了想,「或者打到的東西分給別人一些?」

    李景允搖頭,牽著騾子一夾馬腹繼續往前走:「那是他們拿來保命的。」

    殷花月:「……」

    她覺得他在說笑,乍一聽有些嚇人,可反應過來就覺得他未免太過自負。今日來山上狩獵的貴門子弟何其多,也不乏有地位高於將軍府之人,逆著風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搖搖頭,她揣好紅封,還是打算拿回去還人。

    李景允在南邊山頭遊走,時不時引弓出箭,箭落之處必有獵物,不過都是些小兔子和野雞,花月騎著騾子興高采烈地去撿,途中又遇見過兩回旁人被「誤傷」之事。她遠遠看著,縮了縮脖子。

    途經一個小山坡時,花月眼神動了動。

    「公子,東西太多,奴婢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待會兒再回來拿吧?」她笑道,「帶這麼大一背簍東西,奴婢倒是無妨,這騾子挺受罪。」

    李景允正抬箭指著一處騷動的草堆,聞言只「嗯」了一聲。

    花月抱起背簍,騎著騾子就嘚吧嘚吧跑開了。

    沈知落給她的圖紙,她昨晚仔細看過,也基本確定了方位。雖說不會全然信他,但花月覺得,順路來看一眼也不會虧。

    李景允策馬去追一隻白鹿了,花月連忙按著圖紙找到一個大坑。

    如沈知落所說,原本的松樹被人挖走,這地方遺留著土坑和雜草,旁邊有一塊岩石,尚算平整,也沒什麼刻紋。若不知這下頭埋的是什麼,便會覺得這岩石稀鬆平常。

    花月下去,拿著帕子將它上頭的土和灰都擦了擦。

    昔日風華無限的大皇子,入土連塊碑也不能有,以懷寧的性子,在九泉之下怕是也要大吵大鬧一番。

    她低頭看著,腦海里浮現出這人的臉。

    殷寧懷對她並不算好,打從見面,他就搶她東西、捉弄她,甚至在她還不滿五歲的時候將她帶出禁宮扔在外頭,讓她滾遠點。

    她叫他大皇子,他亦只喊她西宮小主,兩人掐起架來,沒少頭破血流。

    可是,梁軍過境,直逼觀山的那一天,殷寧懷沒將她交出去。甚至到最後,周和朔都不知道大魏的皇室少死了一個人。

    喉嚨哽了一口氣,花月垂眼,伸手刨開一捧土:「不是最恨我了,乾脆帶我一起走不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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