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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手指慢慢收攏,沈知落垂眸,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蒼白了兩分。
「你怨我?」
花月輕笑:「我哪裡敢怨你?你能窺天命,告誡我等凡人一二,是為恩賜,我沒早晚三柱香將您供奉都算不敬,還敢不識抬舉不成?」
「要不您連我會什麼時候死也一併說了,好讓我提前準備棺材進去躺著,也免得落個死無全屍、墳都沒一個的下場,那才慘澹呢。」
她說得諷意十足,一字一句都像帶著針似的,扎得人生疼。沈知落咳嗽起來,寬大的袖子遮了半張臉,咳得眼眶發紅。
花月冷眼看著他,還想再擠兌兩句,可嘴唇動了動,終究是閉上了。
到底是看著她長大的人,再狠再絕,也是她最後的親人了。
悶悶地吐了口氣,花月扭頭想去掀帘子下車,可剛伸手,沈知落就抓住了她。
他還在咳嗽,眉頭皺得死緊,一雙眼看著她,重重地搖了搖頭。
花月不解,剛想說難道還不讓她走了,結果就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外頭似乎來了很多人,腳步聲凌亂,可片刻之後,聲音齊齊斷在了車轅邊。
「先生。」周和朔恭敬地朝車廂拱手,「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請先生指點?」
「……」花月傻眼了。
沈知落顯然也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過來,臉色有些難看,一邊咳嗽一邊道:「殿下,微臣身體欠佳,恐怕說不了什麼。」
周和朔失望地收了手,想了想,扭頭就要招呼李景允往回走,結果剛要轉身,他餘光一瞥,瞧見了一抹水色。
沈知落向來多穿紫棠,水色羅裙的裙擺,怎麼看也不該是他身上的。
微微眯眼,他停下了步子,慢條斯理地問:「先生還有別的客人?」
殷花月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她下意識地往裡縮了縮,卻不料腰上突然一緊。
水色的衣擺消失了,裡頭的人沒有回話。
周和朔不悅,伸手捏住了車簾:「先生曾允過,絕不對本宮撒謊,眼下來看,似乎食言了。」
帘子掀開,裡頭藏著的人無處遁形,他剛張口要斥,眼眸一抬,卻是怔愣在了當場。
嬌小的女娥依偎在紫棠色的星辰袍里,衣衫松垮,姿勢親昵,她抬頭看著沈知落,眼裡隱有淚光,端的是水波瀲灩,嬌嗔動人。
沈知落大袖一抬,將她整個人遮住,又急又羞:「殿下!」
「……」周和朔張大了嘴。
不止他,身後的隨從和內臣都驚愕地瞪圓了眼,誰都沒想到看淡紅塵的大司命會在車裡玩這麼一出,都想去看他的表情。
然而,李景允抬眼看的是他懷裡的人。
墨瞳掃過羅裙,落在那淺青色的腰帶上,他一頓,目光陡然陰沉。
第25章 玩物
車簾被人飛快地按下了,甭管是紫棠的袍子還是水紅的羅裙,統統都遮蓋在了後頭。
眾人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都當什麼也沒看見。周和朔合攏了嘴,轉身若無其事地道:「既然有客人在,那咱們也不好多打擾。」
「是啊是啊,還是回車上飲茶聽曲兒。」隨從附和,連忙替他開路。
周和朔頷首走了兩步,又往旁邊看了一眼:「景允?」
李景允還站在車轅邊,似乎在走神,聽見喊聲,他動了動,卻沒回頭:「我就不去了,還要繼續找人。」
周和朔也不強求,只笑道:「有什麼需要吩咐他們一聲。」
「多謝殿下。」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李景允盯著車簾看了半晌,不耐煩地道:「還不給爺滾出來?」
帘子顫了顫,接著就有一隻小爪子伸出來,猶猶豫豫地抓住簾邊兒。
花月伸出半個腦袋,皺眉看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您怎麼在這兒?」
聽聽,問得多理直氣壯啊,活像來錯地方的人是他。
李景允氣笑了:「爺要是不在這兒,哪兒能知道你這麼能耐啊,府上那『光宗耀祖』的匾額就不該掛在祠堂,該掛在你腦門上。」
花月:「……」
車簾被掀得大開,沈知落沉著臉看向他:「三公子。」
「喲,沈大人。」李景允皮笑肉不笑,「身子不好就多歇著,怎麼老惦記別人家的丫鬟?」
「三公子也說,她只是丫鬟。」沈知落眼皮微抬,「既只是個丫鬟,您又何必動怒。」
「別說丫鬟,就算是一條狗。」舔了舔後槽牙,他勾唇,「只要是我養的,就沒道理對著別人搖尾巴。」
沈知落氣樂了,抬袖扶額:「狗賣不賣?」
「不賣。」他將人扯過去,低下身捏著她的爪子朝他揮了揮,「回見您嘞。」
殷花月恨不得咬他一口。
沈知落還想再說,李景允已經拉過人往回走了,花月水色的裙擺一揚,在空中劃了道弧,飛花似的隨著人而去。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若有所思。
手腕被拽得生疼,一路跌跌撞撞的,花月抬頭看向前面這人,忍不住道:「奴婢認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