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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車壁一聲悶響,嚇得外頭的馬夫連忙詢問:「公子,您沒事吧?」
「沒事。」肩背抵著車壁,李景允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垂眼去看懷裡這人。
他的袍子寬大,衣袖一抬就能埋住她半個身子,這人顯然是嚇懵了,從他的衣料間伸出腦袋來,薄唇微張、小臉發白,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你……」她扭過臉來看他,下意識地去掰他箍著她腰的手。
李景允收攏了手臂,曼聲問:「若是我不喜歡鴛鴦佩,你也會系?」
殷花月皺眉,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他:「當然會,公子就沒有喜歡的東西,若都不系,那還得了。」
「那要是你不喜歡呢?」
花月怔愣,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就垂了眼眸,硬著語氣道:「奴婢不會不喜……」
「你會。」
「……」
眼裡划過一絲狼狽,花月別開臉,惱怒地繼續去掰他的手:「說不會就不會,奴婢會恪守做下人的本分,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今日之事。」
「不是說下次遇險,也會分爺半條命?」他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唏噓地眯眼,「原來是騙人的。」
「又不是回回都得……」她咬牙,氣得脖頸同臉一起紅了,「公子說這些渾話做什麼。」
捻起她鬢邊碎發打了個捲兒,李景允突然低了眉眼,嗓音暗啞地道:「爺說這麼大半天,就想得你一句偏愛,幾字爾爾,有那麼難嗎。」
心裡一跳,花月呼吸一窒。
她下意識地平視前方,只能看見晃蕩的車簾,視線模糊,其餘的感官倒是異常敏銳,身子被他擁著,能感受到他隔著衣料傳來的溫熱,稍稍側頭,還能聞見他身上的檀香氣息。
平時聞慣了的味道,眼下嗅來卻覺得有些發昏。
耳後的聲音不斷傳來,溫熱又低沉:「爺沒讓你賠八駿圖,也沒罰你以下犯上,在一起也這麼久了,你背後每一個疤長什麼樣子爺都記得清楚。」
「親近至此,你卻總不肯說實話。」
他苦惱地嘆了口氣:「果然是冷血無情的殷掌事。」
心頭塌下去了一塊,連帶著指尖都抽了抽,殷花月抿緊了唇,倔強地想抵抗這股子不受控的情緒,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的練兵場。
生花的長矛狠劈於劍鋒之上,火花四濺,金鳴震耳。那人就那麼背光而立,手裡紅纓似火,眼神凌厲攝人,袖袍一卷黃沙,尖銳的矛頭堪堪停在秦生喉前半寸。
漂亮得不像話。
後來殷花月在夢裡見過這個畫面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只敢站在人群里看著,在他轉過身來的一瞬間,飛快地收斂自己的眼神。
胸前起伏,花月喘了一口氣。
掙扎良久,她終於是伸出手,輕顫著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喉頭髮緊,她艱澀地張開嘴,「我有……有情。」
這是她能說的最直白的話了,花掉了她渾身的勇氣,說得額上出了一層細汗。
然而,身後這人聽了,竟是笑出了聲。
「結巴了?」他鬆開她,眼裡儘是得逞之後的燦爛,「誰能想到巧舌如簧的殷掌事,竟也有舌頭捋不直的一天吶!」
第24章 先生的客人
繡著花鳥的車簾被風掀開一條縫,殷花月僵著身子坐著,被涼氣撲了個滿臉滿身,眼裡的光漸漸散去,臉上的燥熱也慢慢褪了個乾淨。
身後的人仍舊在笑,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稀罕事一般,欺身道:「你有什麼情,倒是說個清楚。」
「……」
心裡的躁動和慌亂都消散無蹤,花月抿唇,自嘲地閉了閉眼。什麼烈火驕陽,什麼長槍英姿,那哪是一個下人該想的東西。
別說李景允,眼下反應過來,她自己都覺得離譜,逗弄兩句就當真,還跟個傻子似的結巴臉紅,若不是他笑出了聲,她還真就……胸口裡裝著的東西不斷下沉,花月深吸一口氣,撐著座弦站了起來。
懷裡一空,李景允抬眼:「哎,話還沒說完,要去哪兒?」
面前這人沒答,朝他行了個禮,轉身就退出了車廂。
笑意一僵,李景允跟著掀開車簾:「餵。」
花月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後頭的奴僕隊伍里走,她背脊挺得筆直,水色的裙擺被風吹得揚起,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某一輛馬車後頭。
「哪兒那麼大脾氣啊……」李景允嘟囔。
一路的山石,走得快了容易崴腳,可殷花月愣是沒放緩步子,像是跟誰犟氣一般,崴了也繼續走,臉上清寒如冰,眼裡也沒半分溫度,看得迎面而來的奴僕下意識地往旁邊避讓。
沈知落半倚在車門邊,安靜地看著她走過來。
打聽消息的人回稟說,將軍府上的這個掌事溫和乖順,對誰都是一張笑臉。可他似乎總遇見她發脾氣的時候,橫眉怒目,渾身是刺。
她從他車邊經過,似乎沒看見他,徑直就要走。
沈知落輕笑,伸出手去,將她抱起來往車廂里一卷。
這動作雖然突然,但他自認輕柔,沒傷著她,也沒磕著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