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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48:07 作者: 白鷺成雙
「能有什麼活路?那韓家小姐是長公主抱著長大的,她容不得你,整個京華就都容不得你。」
隻手遮天啊?花月眉眼彎彎:「那我去求求她如何?」
「要是有這個機會,你還會在這裡?」荀嬤嬤有些不忍,「別掙扎了,倒不如痛快些受了。」
伸手比了個「八」,花月耷拉下眼角,笑意里有些委屈:「二十鞭子我咬咬牙倒也能吃下,可這八十鞭子,就算是個身強力壯的奴才,也得沒了命,嬤嬤要我受,我怎麼受?我這條命可貴重了,捨不得丟。」
月光從高高的窗口照進來,落在她的小臉上,一片煞白。
荀嬤嬤有些意外:「這麼多年了,你也沒少挨打,可每一回你都沒吭聲,這院子裡的人,都以為你不怕疼的。」
「哪有人不怕疼啊……」花月扯著嘴角,尾音落下,滿是嘆息。
她打小就最怕疼,稍微磕著碰著,都能賴在榻上哭個昏天黑地,直將所有想要的東西都哭到跟前來了為止。
可後來,她挨的打實在太多了,疼到哭不過來,也就沒關係了。
沒人來哄她,她得學著自己活下去。
側著腦袋想了想,花月拔下頭上的盤竹玉葉簪遞上去:「長公主只說了八十鞭子,沒說打哪兒,也沒說怎麼打。」
「嬤嬤行個方便,今日二十鞭受下,剩下的遲些日子還,可好?」
呆在掌事院這麼多年了,殷花月是頭一個同她討價還價的人,荀嬤嬤低頭看她,覺得好笑,又有些可憐。
在這梁朝,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錢的,主子一個不高興就能打死,冤都喊不得一嗓子。進了這地界兒來的,多半都心如死灰,發癲發狂。
但殷花月沒有,她想活命,不用要尊嚴,也不用要保全,就給她剩一口氣就行。
荀嬤嬤想拒絕的,可她似乎猜到了她想說什麼,一雙眼望上來,淺褐色的眼瞳里滿是殷切,眉梢低軟,捏著玉葉簪的手輕輕發顫。
沒人見過這樣的殷掌事,像一把剛直的劍突然被融成了鐵水,濺出來一滴都燒得人心疼。
沉默許久,荀嬤嬤抬手,衣袖拂過,玉葉簪沒入其中。
「多謝嬤嬤。」花月展眉,恭恭敬敬地朝她磕了個頭。
***
一夜過去,將軍府里似乎什麼也沒發生,奴僕們進出有序,庭院裡的花也依舊開得正好。
公子爺起床氣依舊很重,一覺醒來,滿身戾氣,將手邊的東西砸了個遍。
八斗進門,不敢與他多話,將水盆放在一邊就要跑。
「站住。」
身子一僵,八斗勉強擠出個笑來:「公子,這也是該起身的時辰了,將軍有安排,您今日要去練兵場的。」
煩躁地抹了把臉,李景允抬眼:「院子裡其他人呢?」
「回公子,五車在灑掃呢,剩下兩個去主院回話了。」
還有呢?
李景允不爽地盯著他的床尾,往日這個地方應該跪了個人的。
八斗雙腿打顫,貼著門無措地看著他。
李景允掃他一眼,更來氣了:「你怕個什麼?」
「回……回公子,奴才沒怕啊。」
瞧這情形,就差尿褲子了,還說沒怕?李景允舌尖頂了頂牙,扯了袍子便下床,一把拎過他:「爺覺得你欠點教訓,跟爺去一趟掌事院吧。」
八斗這回是真尿褲子了,腿軟得站不住:「公子……公子饒命啊!」
這位爺壓根不理會他的求饒,拎著他徑直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嫌棄:「你一個男人,還怕掌事院?」
「公子,整個京華哪個府上的奴才不怕掌事院啊。」八斗很委屈,瑟瑟發抖,「那裡頭的刑罰都重得很。」
「沒骨氣,殷掌事上回挨了鞭子出來,可一點事都沒有。」
八斗瞪大了眼,連連搖頭:「誰說沒事的?公子是沒瞧見,殷掌事那背腫了好幾天,疼得她身子都彎不下去,後半夜還發過高熱,要不是奴才發現得早,人怕是都沒了。」
腳步一頓,李景允皺眉:「瞎說什麼,我怎麼沒看見。」
八鬥眼淚汪汪:「您睡著了能看見什麼啊。」
「……」
別開眼繼續往前走,李景允加快了步子。
一夜沒合眼,荀嬤嬤正想去睡覺,餘光往門口一瞥,就見公子爺又拎了個奴才來。
「哎。」她連忙起身去迎,「公子怎麼又親自來了?」
李景允將八斗扔下,漫不經心地掃了四周一眼:「這奴才膽子太小,送來練練,免得回回在爺跟前發抖,看著煩。」
「這……」荀嬤嬤為難,「他犯什麼錯了?」
「沒有。」
「……咱們掌事院有規矩,不罰沒錯的奴才。」
往旁邊走了兩步,李景允「嘖」了一聲:「殷花月也沒犯錯,怎的就被帶走了現在還不見人影?」
荀嬤嬤一愣,不動聲色地一瞥,正好看見他腰上掛著的七竹環結佩。
在這院子裡混的都是聰明人,荀嬤嬤捏了捏袖口裡的玉葉簪,賠笑:「奴婢沒見過殷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