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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魏珣私服從長街過,原來這聲音還在。
同年冬至日,西林府軍歸來。時隔一年,魏珣再入清正殿,向陛下呈獻山河社稷圖。亦告知如今大魏天下,四海昇平,河清海晏。
彼時乃是冬至宮宴,宗親群臣,山呼萬歲。
魏珣坐於天子近側,笑問,「如此山河萬里,陛下滿意否?」
魏瀧雙目赤紅,所以,如此江山,你欲何為?
轉年,永康十八年,於大魏,註定是要載入史冊的一年。
梁國出兵伐魏。
大魏天子詔書,言多年征戰,人困馬泛,不宜再戰,遂不戰而降,割南境二十座城池於梁國。
魏國民沸不止。
同年四月,信王奉君令,於瀾滄江上向梁國使者獻卷宗協議。後率諸臣朝極南處,行君臣大禮,三跪九叩,俯首稱臣。
莫說鄴都高門,便是諸國權貴間,凡是高位者,哪能看不清此間道理。魏國至今十萬兵甲橫在梁國都城外,如何需要稱臣之舉。此辱國之舉措,分明是信王擺了那君主一道。
帝王路,洗不去的恥辱。
尤其是梁國攝政的明鏡長公主,整個人心惶惶,她何時出兵伐魏了?遂將目光投降那珠簾後王座之上不言不語的女君,不由開始生出一些懼意。
因這二十座餡餅一般的城池,那女君更得人心,隱隱似有掙脫她控制的跡象。
而如今大魏國中,相比信王妃禍國殃民,大魏的子民背地裡談論更多的是那清正殿中的天子,喪權辱國之舉。
高門能識清門道,尋常百姓如何想得道此間道理。一如當初那漫天謠言。
「你到底,為了那一介異族女子,作出此等事來!他日又有何面目去見大魏先祖?」燭影晃動間,映出魏瀧慘白潮紅的臉,去歲中秋之後,他便徹底病了,因魏珣之舉,更是纏綿病榻。
「下令割讓城池的是皇兄啊。您不是要千古留名嗎,他年論史,史書工筆,皆會為您記下這濃墨重彩的一筆。」
只此一招,他幫萬里之外的妻子鞏固君位,給盡在眼前的手足刻上恥辱烙印。
「至於臣弟——」魏珣立在榻前,面上終於浮起一點真實而嫌惡的神色,「待百年後,我會讓後輩子孫將我從宗室卷冊上除名。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生在皇家。」
「怎、怎麼可能?」魏瀧嘲笑道,「朕死後,你繼位,你為帝王,如何除名?」
「誰說我要登基為帝?」魏珣從袖中拿出詔書,攤於魏瀧面前。
「說到底,這帝王位,瑾瑜有力而無心,兄長有心卻無能。故而,你我都不適合座這個位置。」
榻上之人觀此書,聞此語,死不瞑目。
魏珣立於榻畔,良久無語,伸手覆其眼。
莫名,有淚滴於手背。無人見。
永康十八年秋,大魏天子駕崩,留詔書,傳位於宗室女魏明煦。
大魏舉國上下一片譁然,宗室間更是沸聲不止。
大魏開國數百年,有女將、女相,卻從未出過女帝。執事掌權者皆為男子,即便先帝無有子嗣,但宗親後輩中,自有少年兒郎,如何能讓一介女子上位。
然先帝遺詔在前,魏珣大軍在後,便是再有不滿,亦只得悶聲不語。
同年十月,魏明煦繼位,改年號慶寧,封魏珣為攝政王,杜有恪為丞相。
慶寧元年二月,原本鎮壓下去的東西兩境,共十七部族,再度暴/亂。消息傳來鄴都,魏珣率十萬大軍出京畿,代帝親征。
魏珣走後一月,鄴都高門士族並著部分宗親反,要重立天子。
誰也未曾想到,年僅十歲的少女持劍出宮門,在其舅父杜有恪的幫襯下,率事先準備好的禁軍直殺到朱雀長街。
月光下,少年女帝,半面純朝露,如仙子聖潔;半面被鮮血噴濺,似地獄修羅。而不多日,魏珣便率大軍返回鄴都,圍剿造反之人。
原不過是一場請君入甕。
至此,再無人反女帝。
而從永康十三年到慶寧元年,前後六年,大魏的百姓歷了五國破城之戰,東西境動亂,菜市場一年砍頭的血腥,改朝換代,京畿反女帝反被血洗種種事件,如今唯一念想只是安穩度日,御座之上何人在位,已然不在乎。
更別論當年關於信王妃的那些謠言,真論起來,比起先帝簡直微不足道。
少年女君在丞相的幫扶下,鐵腕手段攝於前,慈心仁政跟於後,慢慢將國事理順,將福澤施恩於子民,大魏的國土逐漸煥出新的生機與光彩。
只是,那個在這六年裡,真正攪動風雲的男子,卻開始逐漸委頓下去。
他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為自己清證了名,消除所有對她不利的聲音,扶他們的女兒上君位,開闢出新的天地,只為等她回來,給她一個清平盛世。
然而,時光流逝,始終未見伊人身影。
第105章 . 全文完 人世間
大魏歷, 慶寧三年春,魏珣歸政於少年女帝,避世蘅蕪台。
女帝沒有挽留, 只隔三差五私服至信王府探望。
父女二人, 養了個共同的愛好, 司鼓。一面鼓,兩副錘子, 一人一把, 按著曲譜奏著。
茶茶侍奉在側,聞曲音不由掩耳, 「實在太不堪入耳了。」
在舉國最有權勢的兩人面前,這話也只有她敢說,偏那兩人連個「不」字都不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