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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榮昌笑出聲來,「不是,是為了他心中從不敢說出的念頭,他分明迷戀著你母親,哪怕只是驚鴻一瞥,他亦魔怔了,他要向一個死人證明,他一直在實踐著對她許下的諾言!」

    「他有時能想通,想通了便覺得對不起我。有時又會午夜夢回,覺得佳人早逝,滿是遺憾。」

    榮昌終於抓上杜若臂膀,淚水劃破面頰,「他覺得對我不起,我便也覺得對你有幾分愧疚。好孩子,你多無辜啊!而他午夜夢回,滿心遺憾,我便也不甘,就只好對你發作。你留著梁國的血液,卻一出生便受我大魏皇室冊封,受杜氏詩書禮樂的教養,嫁人更是直接嫁給了皇子,是你之幸。」

    「亦,是你之命。」

    「所以,你別怪我,這般恨你。我、我何嘗不想愛你!」

    杜若今日聽了太多的話,只覺眼前重影模糊,頭痛欲裂,半點思考的能力都沒有。只怔了片刻,方啟口,「所以,當年你把我推下樓去,持刀而來。你要殺我,是因為我是梁人,因為我,父……他毒殺皇子惹陛下猜忌,因為我,瑾瑜不肯交出兵權同陛下反目。這才是你要殺我的原因,是不是?」

    「是!」榮昌點頭道,卻又立馬搖了搖頭,「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亦看清楚了,陛下並非明君,你是梁人也沒什麼。你恨我害了你的孩子亦無妨,可是你的兄長們,你讓瑾瑜救一救他們。」

    杜若緩了緩神,尤覺自己恢復了一點力氣,她抬眸望著滿殿佛像,尊尊寶相莊嚴,溫柔慈悲。

    她又重新望向榮昌,榮昌提及兄長們,亦是這般慈愛滿懷。

    瞞了近三十年的身世,在此刻告訴自己,杜若如何不懂是何意。左右讓自己明白,她恨意的來處和合理。

    卻依舊絲毫沒有半點考慮過她,是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真相。

    也對,她如何會考慮道到這些,她憑什麼考慮這些?

    杜若推開榮昌,往殿外走去。

    她覺得自己很荒唐,到了這一刻,竟還在在意她為人母的愛,是否能夠憎一分給自己。

    「阿蘅!」榮昌追出去。

    「娘親!」七七從馬車跳下,直奔而來,「您總算出來啦,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嗯!」杜若揉了揉孩子腦袋,轉身道,「大長公主留步吧,您說的事,我會考慮的。」

    「阿蘅……」

    榮昌話還未說完,只聽「嗖嗖」的聲響連聲而起。柔兆反應極快,已經三人往後推向殿門處,自己旋身起躍一手持刀揮去大半箭矢,一手攬住數支朝著來處扔去,頓時那頭數人中箭傷亡。

    「是陛下的人 ,跟了我一路,原以為已經甩了。不想是在等你,一網打盡。」榮昌喘著氣,同杜若七七避在門邊。

    外頭不知有多少刺客,但杜若也不急,方才退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扣響碧璽錘,傳令隨行的其他暗子,而榮昌到的人此刻也已出去和他們纏上,山下更是還有西林府軍守著。

    「娘、娘親……」七七指著榮昌後背,「姑祖母流血了。」

    杜若聞聲望去,竟是中了一支箭。

    「你……」杜若慌忙上去查視,見箭頭大半在外,傷的也不是要害處,方松下一口氣。

    她記得,方才退開的瞬間,她單手摟抱七七,榮昌側身又幫她擋過一重。當是那個時候中的。

    「還好,不要緊,等柔兆回……」杜若突然止住了話語,她看見傷口處鮮血慢慢變黑,越散越大。

    一垂眸,方見榮昌口鼻皆是黑血。

    箭上有毒。

    「我救了你的孩子,你也救一救我的孩子。」榮昌臥在杜若懷裡。

    杜若雙眼赤紅,面上卻虛浮著笑意,吸著氣方道,「刺客都是您帶來的,如何能這樣算!」

    「您,什麼時候能不算計我?」杜若摟著榮昌,終於帶著哭腔喊出聲來,「您說些好聽的,對我笑一笑,比如阿蘅,我是愛你的……我便早就答應了……」

    榮昌便朝她笑了笑,「能幫我把這身衣衫脫了嗎,我一點也不喜歡。」

    杜若一隻手,脫得有些慢。

    「快、快一些……不要穿著……」榮昌將手伸向杜若面龐,「若有緣,來生再做母、母……」

    「姑祖母!」七七哭著喚她。

    榮昌即將渙散的目光飄過來,僅剩的殘識聽到杜若說,「她不是姑祖母,是外祖母。」

    外頭生殺已經結束,屋內人身體也已涼透。

    這一日,杜若得了兩樣東西,一件帶血的訣別衣,一枚傳國金印。

    第102章 . 大結局(上) 永無望

    從湯山廟宇回去, 天已經擦黑。在距離王宮還有十多里的地方,馬車停了下來。

    車內,杜若驚了驚, 她猛地鬆開榮昌的屍體, 伸手就要將躺在茶茶懷中的孩子護過去。

    「王妃, 是殿下。」柔兆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杜若一顆心便落了下來,嘴角不自覺揚起一點笑意。然不過一瞬, 她又覺背脊發涼。

    這日, 魏瀧的刺客捲土重來,榮昌死於刺殺, 兄長被困大湯山,而她竟是梁人,還是梁國最尊貴的公主。

    所有的事情, 都發生在一日裡。她有些回不過神, 只死死攥緊了一旁那件帶血的衣衫。而攏在袖中的那枚金印,她更是不知該如何安放。

    如同,不知該如何接受乃至面對這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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