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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三月底,天子聖旨至臨漳。
言長樂郡主魏明煦,品行柔嘉,敬慎克奉,宜被殊榮,賜封長樂公主,為中宮養。
這道旨意,亦是一把利劍。若遵旨,明煦則將被送入皇宮,淪為質子。若不遵,便是公然抗旨。
魏珣在紫英殿聽宣,待欽差誦讀結束,他未謝恩便起身,直接抽長劍斬殺之。後又有信使至臨漳,代天子問其事,
魏珣笑而回道,「從未見過這般旨意,估摸欽差不慎失足溺亡,或遭土匪打劫。」
自然,這信使也未能再回鄴都。
四月中旬,伏在鄴都皇城多年的千機閣被喚醒,按令行事。
當晚,皇宮安合門、左右道鍾離門,望陽門皆走水,大火一直燒到天子獨居的延景殿。若非皇后以身擋下樑柱,天子非死既殘。
說不定,已經敲響喪龍鍾。
至此,千機閣盡數返回臨漳,其中一人帶回一物交給杜若。
竟是她當年交出的碧璽錘。
其人言,他是唯一入得深宮傳遞消息之人。當日大火,皇后奔入延景殿時,趁亂之際塞給他的。
還有一張需火烤方能識別字跡的書信。
杜若閱過,尤覺這世間,諸人再入局。
「若有那日,善待吾兒。」
杜若握上碧璽錘,嘆了口氣,「便是不以暗子營相換,亦會善待。」
六月初,臨漳之地開始流傳杜若禍國殃民、離間天子兄弟不睦、至信王魏珣沉迷女色,生母亡而不歸的種種行徑。
天家兄弟如何不睦,臨漳百姓看不出來。然太后薨世未歸,卻是真的。
有百姓言,彼時信王病重,已設衣冠冢哀悼,不可如此妄議王妃。
然又有人語,信王病重不歸,王妃便不能攜子回京,奉以孝道嗎?
如此一問,諸人確也當真覺得這信王妃不像賢德之輩。舌口反覆間,信王與王妃伉儷情深,多年來信王只此一妃的佳話亦變成信王妃跋扈蠱惑信王之說。
信王功在社稷,身畔怎能容此等女子!一時間,封地之中,臨漳城內外,對這位一貫不露真容,傳聞又清冷寡言的王妃頗有微詞。
甚至在王宮門口,亦站了不少要求信王廢除王妃的人。
杜若收了碧璽垂,調了柔兆回身側。從小湯山廟宇返回時,在宮門口便見到這麼一幕。
七七聽得人群嚷嚷,在車內憤而起身,拳打腳踢欲衝出去將其猛揍一頓。
「不聽便罷,無須擾其心。」杜若攔下七七。
「娘親就不生氣嗎?」七七怒道。「娘親不是這樣的人!」
「娘親若生氣,你爹爹必定衝冠一怒為紅顏。」杜若笑道,「屆時娘親的罪名變更大了。」
「且不理會,過陣子便散了。」
是夜,魏珣擁著杜若躺下。
杜若朝里躺去,魏珣便吻著她後背脖頸,借著月光數她髮根處又多出了幾根白髮。
「數什麼,總也是越來越多,還能倒回去不成。」杜若轉過身來,仰頭望著他,「倒是殿下,至今仍舊發如烏漆,劍眉星目,丰神俊朗,尚是無數姑娘的春閨夢裡人。」
她戳著魏珣胸膛,聲色溫軟,卻難得帶了一點玩味,「殿下可要應了民眾之言,且廢了妾身,再立良人?」
「本王還不想被自己女兒弄死。」魏珣壓著笑意,「聞七七今日差點衝下馬車湊那些人,不愧是本王的女兒。」
杜若便不再說話,只含笑靠在魏珣懷中。
「怕嗎?」良久,魏珣又問了句。
「說不怕是假的。以前無畏死亡,不過是沒尋到生的意義。如今,有你,有七七,活著這般好,便貪生了。」杜若半邊面頰蹭著魏珣胸前肌膚,感受著他的心跳,「我還算著日子,再過不到一月,三哥便要來了。多好!」
「別怕,我在的。」魏珣將她抱得更緊些,含過她耳垂,吻過她鬢髮,氣息微喘道,「但是你這樣的怕,我很開心。」
六月初八,陣雨。
初夏起陣雨,原是再正常不過。只是這雨,帶著雷聲來,卻沒有一陣便過。
先是下了一晝夜未停歇,然後第二日繼續,第三日……
魏珣坐在紫英殿中,根據千機閣傳回的消息,將已被滅口的官員一個個在冊上清掉。
從永康四年至今,或插入或調任至臨漳的四十三位官員,其中超過七成皆為探子。這些年他本已經清除了大半,剩下十三位尚在識別中。如今便覺得已經無需再辯,因為那剩下的三成庸官也未好到哪去,一樣跟著在行謠言之舉。
悠悠之口誅心,比刀劍更甚。
魏珣見不得謠言污水潑向杜若,更見不得她白髮叢生,卻還要好言慰他。
從要接七七入宮,便已經觸了他底線。如今風刀霜劍捅向杜若,他的逆鱗被徹底掀動。
共二十七顆頭顱,滴著鮮血,混著夏日暴雨,整整齊齊置於鄴都安合門處。卻無人知曉何人何時所放。
暗子營返回臨漳時,杜若傳令他們城外紮營,再候他令。
夫妻二人立於城樓之上,望著城外在疾風驟雨中洶湧起伏的瀾滄江。
「這風雨會停嗎?」杜若問。
「西林府軍已經全部接到命令,封地屬臣也盡數點頭。」魏珣道,「等不到風雨自然停也無妨,我們自己且將這風雨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