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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到了五月里,杜若身形愈發明顯,胎動更是厲害。一乾產婆乳母皆言沒見過這般好動的孩子, 可見壯實康健。

    魏珣怕有不妥, 命醫官流水似的看診切脈,直待到他們反覆言說一切安好,方定下心來。然後便一日三次地伏在杜若身上, 聽孩子胎動。

    他既希望能時時感受到孩子的反應, 又希望孩子老實些別折騰他娘親。

    杜若不勝其反, 見他推開出去。

    「且離我遠些,我熱得慌。」

    魏珣便搖開摺扇,給她扇風, 「這還沒出來呢,你便已偏心成這樣。」

    「多添方冰鑒吧,我燥的很,一日需換幾套衣衫。」杜若扶著七個月的腰身,滿臉滿色皆是不耐。

    魏珣便有些心疼,只得安撫道,「且忍一忍,醫官皆言了,你是外頭虛熱,內里虛寒。」

    杜若亦不再言語,她知道魏珣說的是實話,只招招手讓他重新坐回自己身畔。

    時光靜謐,杜若在琅華殿中養胎,已經聽不到外頭的事。

    外頭,原也沒什麼大事。

    左右北境大湯山處,當年被魏珣震懾趕回的五小國,捲土重來,滋擾挑釁邊境。

    他有過一刻的疑惑,這五國雖有野心,一直不願偏安一隅,想要奪些土地疆域。但如何這般膽量,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難不成是背靠他人?

    這樣想著,他便傳令守在臨漳城內的千機閣成員,暗裡調查。亦傳令駐守在那處的西林府軍往大湯山一線天聚攏,又撥了兩萬南境線上的軍隊前往大湯山。

    他清楚,穿越大湯山一線天,可直達皇城鄴都。譬如當年,他從燕國疾返鄴都,若從正路南下,便是渡瀾滄江而來,需兩月之久。然冒險從大湯山一線天挺進,亦不過十餘天便到了。

    只是,他才執筆呈卷宗,欲給天子以作提醒,而卷宗還未送去,鄴都的旨意便先來了。全是責備訓斥之語。

    言他目中無人,譴調南北兩地軍隊,不先奏朝中領取君令,卻直接私下為之。又言當地官員,府中諸官,不思勸阻,從信王起,皆罰奉兩年。

    魏珣領著一眾屬臣在紫英殿接此旨意時,若非蔡廷一旁攔著,按著他衣袍一角,估計他不待欽差讀完,就要起身甩袖離開了。

    饒是如此,魏珣也未肯接那道旨意,還是蘇鄂打著馬虎眼言其患了手疾,咬牙接了過來。

    後邊就更別提呈卷宗給天子,那捲宗直接便被他扔在了炭盆中,焚成了灰燼。

    魏珣望著那殘留的星火,目光掃過一起議事的慕之齡,冷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人人皆知。要是等君命作戰,且直接舉旗投降便罷。」

    話至此處,便也無人再敢言語。

    還有便是梁國之事,四年前原以為老國君就要撒手人寰,不想至今還撐著一口氣。而作為親兄妹的明鏵和明鏡,政見愈見分化。

    明鏵一心想著平定東北一帶,遷都過去,然後一統國中分裂的各派權貴,故而這些年都在梁國極北處拓邊攘除蠻夷。而明鏡則更多想要在南邊立足,幾度想要橫渡瀾滄江。

    七月,瀾滄江上罕見地吹起南風,明鏡占著天時,率五千兵甲乘風而來,是為突襲。

    魏珣知她意思,無非是從永康二年末,他身患重疾的事傳出後,她便一直想確定下,自己到底到哪一步了,是真得病入膏肓還是一直佯裝騙著周邊各國。

    魏珣未著鎧甲,不佩長劍。只素衣白袍,手搖摺扇,長身玉立,站在城樓。

    明鏡坐在馬上,遙遙而望。

    兩人沙場交手數十年,她原沒見過如此文弱打扮,透出筆墨書香的魏珣。

    東南風,攜卷著百里沙漠的滾滾塵土,肆意揚散在兩人之間。

    不過是片刻的出神,魏珣摺扇一攏,是為信號。

    城樓之上萬箭齊發,明鏡頓時斂神,驚覺大魏的統帥當是從未消失過,只率眾且戰且退。

    魏珣也不再觀戰,只將戰事丟給西林府軍善後,自己回了王宮。

    下得城樓,他便失了冷靜從容色。

    琅華殿來報,杜若發作了。

    這個孩子,算是養足了月,直過了產期數日方才臨產。

    魏珣踏入偏殿的時候,見杜若已被扶到了榻上,她素日本就虛汗不斷,此刻痛的緊了些,額角耳畔已是薄汗涔涔,黏著縷縷髮絲。

    「你去哪了?」杜若帶著哭聲。

    「紫英殿處理一些軍務,不想睡著了,合著殿門奴才們不敢來擾。」魏珣從茶茶手裡接來帕子,給杜若擦著汗,「是我不好,讓你著急了。」

    臨近生產的一個月,魏珣原比她睡得更不安穩。她只是擔心腹中孩子,他卻要擔心她們兩個,白日裡陪著她,總也被她按下補覺。

    果然,杜若聞他睡著了,又值一波陣痛過去,她便恢復了精神,連著那股子哭腔都散了,

    只還同往常般,開口道,「那你去睡會吧。

    「產婆說,我還早呢。」

    魏珣望了眼她高聳的腹部,按著醫官的吩咐,給她餵了兩口粥,又揀了參片給她含著,不禁笑道,「一會疼了,再把我叫起來嗎?」

    「不疼。」杜若話音落下,眉間便皺了起來,一手攥緊了被衾。

    魏珣便將她的手攏在自己掌中。

    後陣痛歇下,也未等產婆開口,魏珣便扶著杜若下了床榻,慢慢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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