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從來,糊塗好活人。
「胡說?是我胡說嗎?」杜懷谷冷笑一聲,怒氣更盛,「事實便是如此,沒頭沒腦便撤了父親死後哀榮,誰能信服!」
「陛下能行此舉,何必怕人說!」
「你——」杜直諒氣急,一時卻又無法反駁他,只緩了聲色道,「且待守喪結束後,問問母親便罷!」
「我等不了,守喪要三年。焉知陛下還會怎麼對我們!」杜懷谷不再理會杜直諒,闊步踏出,「我們如今需留在此地走不了,且讓阿蘅去問問!她腦子比我們靈光多了!」
「站住……」
杜直諒還想言語,杜若扶柳而來,朝兩位兄長福了福。
笑道,「我原也同二哥一樣的想法,亦想問個緣由。」
「五妹!」杜直諒開口道,「陛下乃仁厚之人,所行自有聖意。你已出嫁,母族之事不宜多問。」
杜直諒自不知魏瀧削去杜廣臨死後哀榮的真正原因,只是直覺所致,不願杜若多加插手族中事務。尤其是看著她如今和魏珣琴瑟和鳴,便更不願她在中間為難。
「大哥——」
「大哥所言差異!」杜若攔下杜懷谷,對著杜直諒道,「正是因為陛下乃仁厚之人,卻莫名做出此舉,實在讓人心寒。再者,阿蘅雖已出嫁,但是與母族唇亡齒寒,斷沒有母族式微而阿蘅一人榮寵的道理。」
「大哥放心,阿蘅有數的,我不會莽撞問於陛下。我且問過母親,再不濟還有殿下呢,他知道看到的總比我們多些。」
「唉,我總說不過你們!」杜直諒嘆了口氣,算做默許。
杜懷谷暗暗沖杜若樹了個大拇指。杜若笑了笑,然而心中卻並不踏實。
她的不安,不僅僅來自於父親的身後事。她比誰都清楚,杜氏與信王府早已連成一體。
杜氏,再不濟,如今有母親的榮膺在。故而,她其實更擔心的是魏珣。
回到鄴都,已是一月下旬。本以為可以閒下些時日,卻不想邊關聞杜廣臨去世的消息,一些小國竟隱隱有挑釁之意。魏珣便被召回朝堂,一時反而忙碌了起來。
杜若不便擾他,便索性前往太尉府看望榮昌。
不料,太尉府府門緊閉,榮昌回了鎮國公主府,避在湖心小樓中,不見來客,包括她這個女兒。
杜若每日前來,都被榮昌身邊的慕姑姑婉拒在門前。
她只得遙遙望著那座三層小樓,候上半日,直到榮昌出現在二樓,與她眸光相接,方安心離去。
這一日,杜若依舊站在府門前,才候了小半時辰,便覺頭暈目眩,整個人搖搖欲墜,幸得茶茶扶著她,才勉強立住。
「郡主,你怎麼了?」茶茶嚇了一跳。
杜若就著茶茶的手定了片刻,方緩過神來,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道,「許是著涼了,頭暈的厲害。」
此時,剛過二月二龍抬頭,還是春寒料峭的季節。
「我們回吧。」杜若又望了一眼閣樓,嘆了口氣道。
她想著自己若真病了,莫說前來陪伴問安,反而給母親平添憂慮。而近來,魏珣於朝堂上,亦不是很順遂,她需照顧好自己,不給他們添麻煩。
便又叮囑茶茶道。「方才暈眩一事,回府不許多嘴,我喚柔兆看看便罷。」
茶茶點頭,自是不敢多言。
*
小樓中,慕掌事從外樓拾階而上,給榮昌換了個手爐,亦朝著窗外看了眼,只道,「今日郡主許是有事,已經回去了。」
榮昌看著面前的棋盤,手中執了顆黑子正欲擺下去,卻驀然頓了頓手,自語道,「該你落子了。」
慕掌事別過頭,逼回眼淚,轉身道,「公主,大人已經去了。」
「對,他去了!」榮昌深吸了口氣,「本殿親手送走的,可是本殿到底捨不得啊。」
「姑姑,你還記得本殿初遇他的那一回嗎?」
「自然記得!」慕掌事道,「那是在宮裡的望星樓,奴婢還記得那日夕陽正好,公主初初學會這一人對弈。只是學得不透,才落了几子,便已經分不清該輪到哪方落子。一時惱怒,推了棋盤,棋子落了一地,不少便順著著樓梯滾落下去。時值大人從此間路過,黑白棋子滾在他腳畔!」
「要說如今這三層小樓的格局,還是按著摘星樓建的,樓梯外放,最是別致,可見公主……」
慕姑姑說起二人初遇,本是不敢多言,卻見榮昌面色稍霽,便絮絮說著,只是到底榮昌還是變了色,她便也不敢再說下去。
「他並不算負了本殿,亦不曾沾花惹草,一生只有本殿一人。」榮昌將對面的白子落下,「那個孩子也沒什麼錯,可是若沒有她……」
「若沒有她,他便不會起那般心思,賠上性命!」榮昌看著自己的雙手,慢慢紅了眼眶,「我啊,是我,親手殺了他……」
「為了我的孩子!」榮昌靠入慕掌事懷中,如同數十年前還未出閣的少女,哭泣道,「我恨不了我的夫君,便只能恨她。要是沒有她,該多好!」
「公主!」慕掌事輕拍著她背脊,「郡主……其實真的很好,您既答應了信王殿下留她杜氏女的身份,這母女關係總是斷不了的。您不若試著同她處處,便如郡主小時候……」
「不可能!」榮昌推開身來,「如今只要陛下對杜氏做出任何措施,本殿都覺因她而起。不見她便罷了,見到她,看著她一身榮寵,未成年便得了從一品的郡主封號,嫁人又是嫁的好兒郎,得了正一品的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