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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起身!」
魏珣順從地站起來。
杜若沖他笑了笑,從自己袖中掏出個香囊,俯身給他系在腰間。
「我繡的,有些手生。你知道的,我大半時間都用在司鼓上了,女紅學得很一般……」
魏珣伸過手,握住她一雙柔荑,亦緩緩跪下身去,與她平視道,「阿衡,你還記得當年的那個人?你喜歡那個人是不是?他乾淨,高潔,陪你賭茶潑墨,雙手不染鮮血……」
杜若搖頭,逐漸紅了眼。
自魏珣醒來,他自是知曉凌瀾、黎陽相繼死去。但黎陽死前說了什麼,杜若又知道了什麼。杜若沒同他說,他亦沒問。
兩人間默契地不再回憶前塵,當下是他們最好的時光,未來會有更圓滿的日子。他們都是這般想的。
只是深夜起,人靜後,散了白日的清醒,杜若發現,魏珣是過不去的。
偶爾,他還是會夢魘。
杜若含著淚,笑容卻愈加明麗,她撫著魏珣眉眼,「給你著白袍,簪玉冠,是想告訴你,你割裂在前世的一部分,已經在我心中重生,同今日的你,合二為一,是我完整的夫君。」
魏珣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她便將他摟進懷中,柔聲道,「夫君,以後你都不要害怕,也無需深夜夢魘。無論怎樣的你,在阿蘅心中都是最好的。」
「這白袍你不也喜歡嗎,那日藺陽參將送來這賀禮,你還重複了一遍,阿蘅都記得的!」
魏珣從她懷間退開,哽咽道,「我以為、你半點都不記得了。」
「以後我們穿白袍好不好?」杜若道,「我可以日日為你熏衣束髮。」
「阿蘅!」魏珣將她扶起,坐回榻邊,「你是不是還想與我說別的?」
杜若點點頭。
「在閔州時,醫官便說,你不能再受兵戈刀刃之傷。彼時舊傷未好,便又中了那樣的藥。杜若嘆了口氣,「可你掌著兵甲,少不得要臨陣對敵。我知道大魏虎符分兩半,如今一半在陛下手中,一半在你手中,不若交還回去,我們也得個清淨。」
「你要我交還兵權?」魏珣問。
「你不願意嗎?」杜若道,「你我皆清楚,若無陛下接應,黎陽如何能順利從西境回來!而你在閔州遇刺,毒入肺腑——」
杜若有些氣惱,「醫官不敢說,你亦不肯說,但柔兆與我說了,你昏迷那麼久,傷到根基,根本就是被拖延的太久,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救治!」
「可是皇兄,他最後還是選擇救我。」魏珣艱難地開口,他如何不知魏瀧彼時的心思,只是劫後餘生,他總不願去深究之前的行徑。
「他只要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救你,便是帝王之心勝過一切。古往今來,但凡被議過儲卻未曾登臨君位的皇子,有幾個得了善終的。何況,你還不是單純地被議過儲。」
杜若滿目憂慮地望著魏珣,「你是實實在在主動要求得君位的,為這君位,你……如今,大魏超過半壁的江山都是你平定的,難保陛下不忌憚!」
杜若說的是實話,魏珣亦明白。只是,至少當下,他還不能交出那一半兵權。
他沒有一刻忘記過杜若的真實身份,但凡杜廣臨、榮昌還活在這個世上,他便不能失去傍身的兵甲。
若有一天,她的身份為世人所知,他手中的一半兵權,半生所累的權利,亦可以護她平安順遂。若是此刻失了兵權,有那一日的來臨,他拿什麼護她!
遂而,他撫過杜若眉心,安慰道,「我如今還年輕,皇兄亦用得上我。等過兩年,過兩年,皇兄有了子嗣,那時許會真正忌憚我,我便主動交出。」
「瑾瑜……」
「我答應你,不上陣對敵。只帷幄於營帳中,可好?」
杜若不語。
魏珣將她抱在自己膝上,「除卻此事,以後都聽阿蘅的,著白衣,簪玉冠,阿蘅說什麼便是什麼。」
杜若默了半晌,想著他如今確是年華正盛時,一腔抱負總也不能這般斷絕了,而自己亦不過未雨綢繆,便勉強點了點頭,只重複叮囑道,「且一定在陛下猜忌前,還了回去。」
*
時光不經數,轉眼又是小半年,再過幾日便是冬至了。
醫官多次會診後,均得出一致結果,言魏珣內傷雖難愈,但控制尚好,只轉了方子,開了溫補的藥繼續用著。
然魏珣得了這話,便再也坐不住,只帶了一支親衛隊,出去打獵。
杜若勸不住他,從允州叫回杜有恪陪著,又派了半數暗子營跟隨,才放心讓他去了。
如此,王宮中便剩了她一人,好在蘇如是常帶著孩子過來,日子倒也歡愉。
這日,杜若開了庫房,原是想將那幾雙鹿皮靴子拾出來。
本來,這些自是由茶茶做,只是那幾雙寶貝靴子,原是杜若自己收著的,連著茶茶她都不放心,唯恐碰壞了。
尋到靴子,正欲出來,她又想著如今自己已經盤髻,總需要一些珠玉髮釵,又值年關,總要賞人,庫中存了許多,便也一併取了。
不想挑揀著,慢慢便蹙了眉頭。
庫房裡,竟有不少東西,小到簪發的首飾,大到落地屏風,都是御用之物。
杜若看了幾件,匆匆回殿,傳了茶茶將之前魏珣生辰的禮單尋來,細細對過。然後重新開了庫房,獨自一人一一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