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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公主!」孫姑姑扶著她在榻上重新坐下,「您怎樣,都是最好的。您合眼歇一歇。」
從昨夜宴會,聽聞杜有恪已經娶妻,並且連孩子都有了,黎陽便一夜未睡。
她先是趁著還未宵禁,派人出去查到了那女子名姓。
如此思來想去,鄴都高門三等往上氏族,並沒有蘇姓門第。而這些年,亦不曾聽說都城亦外有新起的蘇姓家族。黎陽便又在行宮中尋了幾個鄴都來的宮人以聊天之名詢問。
方知,近些年鄴都城內確無蘇姓高門,然朱雀長街的煙花巷倒是有一位聞名京都的花魁,蘇如是。
如此,她便也無需等派出尋訪的人回來了,自己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杜氏家風雖嚴,倒也不曾立下不能納妾的規矩。哪怕是外室,以杜有恪的財力,在鄴都置套宅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卻非要千里而來,定居此地,便是那女子連個良籍都沒有。
他居然擇一賤籍女子,還是個下九流的妓|女,給他生兒育女。
黎陽念及這些年思念之意,尤覺被人猛扇了一個耳光。
許是氣急,她方才入了紫英殿,設計拖住了陛下。既然杜有恪定居於此,一時間她便不想立刻離開此地,至少不能在正月十六前這般快地離開。
當年他是拒絕了她,可又算得了什麼!她長公主之尊,完全可以以皇權壓制。
只是,殘留的理智,讓她還保持著一點清醒。
她還是想,再見一見他。
若是能得他一分真心,她也不願以權奪人。
黎陽撫摸著手中荷包,上頭花色已褪,針角也已陳舊。但卻始終保留著她的溫度,和她身上所用的海棠清香。
「姑姑,他到了嗎?」黎陽又問了一遍。
「杜三公子還未到。」
「宜平坊至行宮不過小半時辰,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他怎還不到?」黎陽抬首,「方才宮人不是見他入了行宮嗎?」
「他……」孫姑姑頓了頓,「杜三公子入行宮後,拐去琅華殿了!」
「琅華殿」三字入耳,黎陽便變了臉色,面色之猙獰,竟比聽到蘇如是的事還要可怖。
杜若,可真是他置在心尖的肉疙瘩。
前世今生,他都這般寶貝她。
當年在燕國,她許了他那麼般多的東西,甚至不惜求他,他都無動於衷,唯願回到杜若的身邊,與她同生共死。
「長公主,杜三公子到了。」正思慮間,侍女來報。
「快請!」黎陽聞言,轉瞬便柔軟了眉眼,仿若之前諸事未想,只從榻上起身,將荷包收入袖中,前往正殿。
殿下男子,長身玉立,山眉海目,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臣杜有恪,參見長公主。」
只一句話,就攔下了逼近身前的腳步。杜有恪自己亦往後退開數步,與黎陽保持著君臣合理的距離。
他對她,本就無有情意。因著前世記憶,更是厭惡的緊。而方才從魏珣處得知,她也知曉了前世種種,心中便更加抗拒。
只是如今,他們都需離開臨漳,以防激怒她,杜有恪只得將不耐和憤怒強壓下去。
「此處無人,三公子與本殿原是姑表至親,無需多禮!」黎陽也未再上前,只伸手虛扶了一把。
「謝長公主。」杜有恪起身,「不知長公主傳微臣前來,所謂何事?」
黎陽雙手隱在袖中,將荷包捏得更緊些,「本殿喚你三公子,你卻自稱微臣。你我,有這般生疏嗎?」
「少時,你不是都喚本殿阿琦嗎?」
「年少無禮,還望長公主恕罪。」
杜有恪記得,那時他奉父命送黎陽回宮,路上閒聊,他原是喚她表姐。她不喜,說把她喚老了。便讓他直呼閨中乳名,她則隨眾喚他公子。
「不恕!」黎陽走近一步,帶著少女的任性與嬌憨,「除非你還喚我阿琦。」
「長公主——」
杜有恪頓了頓,許是因黎陽棄了「長公主」二字,有那麼一瞬,杜有恪想,草原時光寂寞,她孤身一人遠嫁,若一聲「阿琦」能給她一點溫暖,喚一喚亦無妨。
他確對前世的黎陽恨之入骨,然前生已過,她亦死在自己胞弟手中,人死如燈滅。今生,若能相安無事,便是最好不過。
於是,他停下來,換了稱呼,聲色溫軟而醇厚,甚至眼中盈出一點暖意,「阿琦!」
頓時,原本已經咬著唇齒的女子,一下便又煥出光彩,只掃過殿中侍者,示意她們退下,四扇殿門亦沉沉合上。
杜有恪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終究他還是錯看她了。
果然,黎陽從袖中拿出那個荷包,送至杜有恪面前,「三郎,送你。」
「長公主重歸故土,若與微臣故人敘舊,聊想少年事,亦無不可。」杜有恪望著那個荷包,只鄭重道,「然,花開並蒂,並不適合你我。」
「三郎,可是嫌棄我再嫁之身?」
「自然不是,微臣流連花巷,早已身名狼籍,何談『嫌棄』二字?」
「那是為何?因為如今你娶親了?」
杜有恪合了合眼,只拱手道,「長公主若無其他事,微臣便退下了。」
「你寧可要一個娼妓為你生兒育女,也不願接受本殿的一番心意?」黎陽追上前去,聲色中是隱忍的怒氣,「本殿還不如一個下九流的娼|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