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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公主風華正盛,一點也不老。」孫姑姑委身福了福,悄聲撿走那個滑落的荷包。

    「收好了!」黎陽卻是看得清楚,只笑道,「既然回來了,定是要送出去的。」

    「公主……雖聞那杜三公子至今未娶,但他流連花巷,名聲並不好。」如今,也就孫姑姑還敢壯著膽子勸兩句,「即是陛下許您歸來,您大可擇個更好的,左右有陛下給您作主。」

    「為本殿作主?本殿與他,各取所需罷了!」

    黎陽輕輕拍著幼子。

    不知從何時起,她便多出了一些記憶。譬如,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里,她被困燕國,多番書信求救,魏瀧亦是拒絕,全然當她是顆棄子。

    「公主!」孫姑姑原是看著她長大的,知她自小的脾性,只盡力嘗試道,「退一步,海闊天空。」

    「退一步?」黎陽笑了笑,「那得有人進一步才行,不然本殿退到無人處,豈不寂寞的很。」

    她伸出手,示意孫姑姑將那個荷包給她。

    「他接了,便是海闊天空。」

    「若是還同當年那般……」黎陽隔著珠簾帷帳,看著不遠處堪堪停下的兩人,「便是誰,都別想好過。」

    左右,今生她憶起前世諸事,占了先機。

    她喚醒幼子,牽著他走下車駕。

    *

    城郊三叉路口,往東是臨漳官道,往南是瀾滄江畔,往西便是西境碦剎草原。

    杜若與魏珣並肩站著,他們從東而來,接西歸之人回去。

    只是,杜若卻驀然向南望去。隔著太遠的距離,自然也望不見江面。

    「看什麼?」魏珣問。

    「我若未記錯,黎陽是在永康二年四月,便是我們成婚的同一年,和親的燕國。」杜若收回視線,「今生你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將她提前送走,可是她還是回來了。」

    「殿下,可覺諸事許會回到當年模樣?」

    「不會!」魏珣看著向他走來的胞姐,帶著溫度的餘光卻始終落在杜若身上,「即便按著前世路走,今生也不會再有困著你的荊棘。」

    杜若未再言語,因黎陽已經走至面前。

    隔著著半丈的距離,魏珣為弟,先拱手行了禮,黎陽亦福身與他平禮見過。

    然待杜若欠身行禮時,黎陽已不再還禮。她挺著背脊受過,只將杜若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

    邊上站著兩方侍者,心中皆是詫異。

    黎陽,長公主之身,自是正一品的階品,受杜若禮而不還也說的過去。但是卻許久不讓她起身,便是實在倨傲了些。

    且不說杜若為魏珣正妃,原也是同她一樣的階品。便是當今陛下,亦是禮待於她,多的是抬手虛扶,以示皇恩隆厚。

    魏珣眉心蹙了蹙,正欲伸手扶起杜若,黎陽便已經躬身扶正了她。

    「阿蘅,今年可是十七了?」黎陽開口便是杜若閨名,瞬間拉近了彼此距離,「當年,阿姐出嫁時,也是你這個年紀。」

    黎陽拂過杜若面龐,雙眼已經微微泛紅,「歲月催人老!你都這般大了,阿姐也老了。」

    杜若還能感受到黎陽手指拂過她面頰的寒意,背後不由隨之生出一層細小的顆粒。

    她忍不住看了眼魏珣,突然便有些明白,如何他會那般恐懼黎陽。

    要不是他提前和她說了黎陽的種種,此刻她看著面前這張泫然欲泣的面容,許是便要信了她的慈和柔婉了。

    「妾身見過長公主!」杜若亦是恭謹開口。

    「叫阿姐。你都嫁於瑾瑜了,便該隨他叫來。」黎陽扶過杜若的手,「一家子骨肉,別生分了。」

    「阿姐!」杜若露出明麗的笑靨,仿若因黎陽的話而變得隨和了些,不再生分得守著規矩,只抬步走向那個孩子,俯跪在他身畔,「阿姐,這便是小金泰嗎?」

    黎陽目光掃過她足上皮靴,亦笑道,「金泰,向舅父與舅母行禮。」

    小孩竟學了中原話語,雖有些口音,卻依舊流暢清晰。魏珣誇了兩句,杜若亦將見面禮送上,如此一道回了行宮。

    *

    到達時已是申時末,天亦擦黑,魏瀧便命人直接開宴。

    麟德正殿中,天子南面而坐,兩側是惠妃與淑妃。魏珣帶著杜若坐在東首,黎陽與之對面而坐,攜子坐在西首。殿下則坐著邊地蜀將。

    酒過三巡,雖天家夜宴,規矩甚多,但到底不在皇城中,時時有言官在側,言行皆需記錄在案。便索性由魏瀧帶頭,鬆了規矩,諸人皆是談笑晏晏,仿若尋常百姓,手足歡聚。

    杜若因月事在身,又來回奔波,身子便委實乏了些。先前侍者布菜,魏珣直接讓人上了熱湯;來人敬酒,亦皆替她擋了。

    而到此時,又坐了大半時辰,杜若已是神色怏怏。魏珣知她腰腹脹疼,只往她處挪了挪,伸手撐掌在她腰上。

    杜若沖他笑了笑,索性松下身子,將大半的力道倚在他手掌臂膀上。一時,亦覺舒緩了些。

    如此動作親昵,殿下臣子自不敢看,殿上皇親亦無謂看。唯有兩人卻目光流連,乃黎陽和凌瀾。

    只是凌瀾不敢久看,只一眼便覺眼眶泛酸。儘管那眼妝精描細繪,卻也擋不主眼尾皮肉的泛紅。

    「如何眼睛紅了?」魏瀧問道,「可是想家了?」

    凌瀾心中發虛,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偏雙眼愈加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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