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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魏珣原在馬車內便聽到了她的鼓聲,待撩開簾帳遙遙望去,果然見得一襲單薄身影登高而立。
她穿著一身緋色斗篷,如瀑的長髮被風拂起,同紅色絲帶一起糾纏在風中。
魏珣看得有些痴迷,待出了馬車,仰頭再度望去,才發現鼓聲已息,高樓處已經沒了人影。
「妾身見過殿下。」蘇如實一聲問安,將他喚回神來。
魏珣含笑額首,方想起正事,只示目於杜有恪與他隨行,擇了僻靜處談話。蘇如是玲瓏之人,略一行禮,便扶著丫鬟的手回了屋內。
而山巔處,杜有恪聽完魏珣所言,卻也沒多少震驚,只嘆了口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縱是父親再精於謀算,但凡行事,總有痕跡。」
「我已傳書給姑母,讓她儘快動手。棄車保帥是保護杜氏唯一的出路!」
「母親、母親基本得手了!」杜有恪常日無謂紈絝的面上,在這一刻終於浮上一抹哀色,頓了片刻方繼續道,「陛下來時同我說了,父親中風了。」
「那阿蘅……」
「自然不知。」杜有恪回身望了望,「陛下亦瞧出阿蘅精神不濟,恐她擔憂,便先與我說了。我已經飛鴿同母親求證過。是母親動的手,摻酒的蜜餞和、和……」
杜有恪眼底有說不出的晦暗,「你知道的,父親不能受寒。上輩子便是兩者合一引發病症逝世的。這輩子自然還是如此,他避過全部的風霜寒凍,卻沒有躲過母親的床幃。」
「房|事發汗貪涼!」
杜有恪終於吐出最後一句話,帶著諷刺與荒唐。
「表弟,可笑嗎?杜氏行伍立世,詩書傳家,世代清正為天下頌。世人皆看到了,看到這般華麗高貴的表面。其實呢,里子是什麼?」
「錯在他一人,並不是整個杜氏。你們,都很好。」魏珣握上杜有恪肩膀,「從他十六年前,戰場之上抱回阿蘅,起了貪念開始,如今亦是他該得的下場。」
「你放心,待老師仙去,我定會幫助姑母一同保下杜氏。皇兄仁厚,不會趕盡殺絕。」
杜有恪笑了笑,「我自然信你,存著杜氏,阿蘅才有家。只盼母親能容下她。」
魏珣也放鬆了神色,「等年後理清了凌氏手中線索,將其控在了手中。我便將前生剩下的一半真相告訴她。不然,即便老師對她動了那般心思,但到逝去,她定還是不舍。」
「如此她知曉前生事,大約也願意把我當作家。」
大抵在昨日凌瀾那樣一鬧後,魏珣原本就已經打算要告知的心便更加堅定了,如今便想著她心緒能再平和些。
便與她一道,將前世路走一遍。
儘管,那樣的四年,於他一樣黑暗。
*
魏珣踏入廂房時,杜若正捧著一本書閱讀,知他進來也未抬頭,只道,「殿下,用膳吧。」
雖在寺中,他們原也不是為求佛而來,又因蘇如是之故,便一直開著小廚房。這日的桌上,除了一些家常菜,竟還擺了一碗黃芪鱔絲煨雞湯。
魏珣原有二十餘日未見杜若,心中牽掛又思念,又知她一貫冷然,尤其對自己更是不假辭色。故而入門時,攏在廣袖中的手只暗暗握拳,心中更是想著如何開口,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麼,好讓她言語柔和些。
卻不料,反是杜若先開了口,一開口便當真如同尋常夫妻。
夫君晚歸,催之用膳。
一時間,魏珣恨不得上去將她抱一抱,卻到底不敢,只解了披風,順從地在桌邊坐下。而見到黃芪鱔絲煨雞湯,他頓覺整顆心都化開了。只拼命壓住歡愉,轉頭往向不遠處榻上重新垂首閱書的人。
他坐正了身子,勉勵壓住激動,對著茶茶吩咐道,「先給王妃盛碗湯吧。」
話音落下,他又想起她素日習慣。
——過午不食,一餐不二用。
只重新望向杜若,正欲開口,便見杜若合了書卷,抬眸道,「端來吧。」
「殿下,妾身就在此處用了。」杜若靠在窗前,陽光渡了她一身,她攏在絨毯中的腿縮了縮,面上有些報赧。
今日在高樓上見到魏珣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覺到自成婚來少有的平和與安定。她看著他的馬車遙遙上得山巔,心中暈開一圈極淡的漣漪,只是被她轉瞬壓下了。
她想,見到他是該心安的,說明邊地將士所託未差。
他,是一個好的統帥。
故而此刻,她心中亦對他多了兩分期待之情,盼著他能夠始終心懷天下。於是,在他進來的一瞬,餘光瞥見他略顯蒼白的面色,和眉宇間的倦意,便難得溫了言語,柔了神色。
他分給她一碗湯,她原該亦是願意與他同桌而食,只是毯中才聚了點熱氣,讓她冰涼的雙足感到一點溫暖。她便委實不想動彈。
「坐著吧。」魏珣目光落在薄毯上,看出她的意思,便又想起那雙將將制好的鹿皮小靴,只轉身三兩口用完了膳,闊步出門招來侍者。
杜若還未喝上兩口,只覺莫名,正欲起身問一問,便見魏珣已經返回。
「試試這個!」魏珣直徑向她走來,面上有難言的歡喜。
「這是……」杜若接過靴子,反覆看了兩眼,有些詫異道,「這是七色梅鹿的皮?」
然一股清甜之氣豁然彌散開來,杜若眉間蹙了蹙,一時未放心上,只繼續瞧著那雙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