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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柔兆掀簾望向窗外,見濃雲愈近,只道,「你自己駕車上山巔,我抱姑娘直接上山。」

    「好!」

    茶茶話音落下,柔兆已經抱著杜若,一個點躍直入山巔廟宇。

    第55章 . 大雨(修) 殿下,我真的好累!

    湯山廟宇, 雖在魏國地界,卻稱得上是真正的方外之地。因處邊關之地,常見生殺, 寺中僧人則不分國界、不論種族, 只為超度亡魂, 送往極樂。

    故而,因著昨日瀾滄江上又起戰事, 此刻眾沙彌皆於正殿敲魚誦經。

    杜若已經醒了, 原在柔兆抱她上山的一刻,她便醒了過來。奈何腹中寒疼, 身上無力,她連掙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又因在車中模糊聽得柔兆所言,亦覺在理。

    想著魏珣當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會滯留此處, 便決定留下歇一歇。

    可是, 她怎麼也不曾料到,魏珣追趕而來,竟直接走了湯山之地。更有甚者,入湯山後竟直奔廟宇而來。

    仿若, 早已知曉她在寺廟中。

    此刻, 殿中梵音陣陣,繚繞著整個廟宇,卻蓋不住外頭濃雲壓墨, 暴雨如注的風雷之聲。

    杜若站在廟宇三樓, 遙看山腰處打鬥的雙方。

    初時聞得兵器之聲, 她還在廂房之中,柔兆探路歸來,只匆匆相告, 魏珣走了此路。她雖覺訝異,卻也想著當是他猜對了自己的想法,如此是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但好在避於寺廟中,想著也不大要緊。

    卻不料還沒回過神來,柔兆便伏地聽音,蹙眉告知,有兵馬往山上奔來。

    杜若提著口氣,匆匆出了山門,翻身上馬想要離去。

    然而,騎上馬的一刻,她便看見半山腰處,玄衣墨袍的男子,赤紅著一雙眼與她遙遙相望。

    那一刻,她也不知為何拉住了韁繩,只覺胸中氣息翻湧,廣袖揮揚間喚出了隱藏在暗處的其他首領。然後返身入寺廟,登高而望。

    她還記得,山門關上的一瞬,雨便落了下來。

    「郡主,殿下的兵甲圍在山底,左右我們也走不掉了,不若便讓他上來吧!」茶茶送來披風給杜若穿上,然後撐開了傘為她避雨。

    雖有檐廊遮擋,然驟風疾雨依舊撲在杜若面上,淋濕她額發衣襟。

    杜若沒有說話,只死死盯著那一處。

    明明,她回身入寺廟的一瞬,西府軍便已經到了半山腰。她知曉自己走不掉,亦無法死去,他用她的族人威脅她不許死。她曾有一刻想過有隱情,有他說不了的苦衷。可是昨夜她離開之前,尚且好言慰他,自己會回去臨漳,他卻還要這般相逼。逼迫她跟他走,卻又沒有任何緣由。

    一時間只覺躁意橫生,方才召喚了暗子營。然一喚出來,她便後悔了。說到底,不過是他二人的私怨罷了,何必扯進暗子營。

    只是待她入高處,正欲撤下人手,卻見得西林府軍已經盡數退了下去。連著他的暗衛都只是遠遠立在身後。

    只剩了魏珣一人,面對著整個暗子營。

    暗子營的諸首領,本懼他身份,不敢動手。然見杜若只登高而處,未發一言,諸人困了他多時,眼見他橫劍逼近山巔,也不知是誰先動了手,其餘人便也未再留情。

    上有風雨如瀾,下有漿泥四濺。

    暗子營的人,自與杜若鼓樂結契那日起,便唯她是從。但凡動起手,更是沒有命令絕不收招。

    魏珣行兵布陣、戰場殺敵自是行家,只是面對著的是精於刺殺的暗子,還是整個暗子營,哪裡能是他們的對手。不過小半時辰,一身本就染塵的長袍,便徹底濺滿了污泥和血跡。

    血,自然是他一個人的血。

    第一道傷口在左臂上,是執徐的彎刀。他的左臂本來無甚知覺,只是近來稍稍有些恢復。如此一刀划過,他也沒覺有多痛,只是怒氣更甚了些。

    杜若在高樓,自是看得清晰。她咬著唇口,只當未見。

    第二道傷口是因在執徐傷了他之後,執徐生出片刻的驚詫,畢竟他們只是收了攔截他的命令,並沒有說要置他於死地。

    就這個片刻的分神,魏珣長劍破開執徐防線,躍往山巔。卻不料重光起身追擊,迴旋刀沾著雨露清水飛出,回到手中時已經沾滿鮮血。

    魏珣足腕受傷,跌了下來。卻尤自以劍撐地,只跪了單膝。雙眼卻仍望著廟宇高處。

    大雨迷失他的雙眼,他卻在劍身的折射里,看清她微顫的長睫,和緊抿的雙唇。

    他面上多出一分笑意,望著迎面阻擋他的三位首領,突然便覺時光恍惚,倒轉回前世。

    前世,他帶著他們奔赴異國,只一晝夜,他們所有人便都血濺沙場,曝屍荒野。他們的死,斬斷了他與杜若的最後一絲聯繫。

    亦使他再也無法回頭。

    如今人為刀俎,他為魚肉,自是有幾分報應不爽的模樣。

    魏珣想,若可以,死在他們手裡,便等於死在杜若手裡,也算他此生之幸。早在新婚夜,杜若一刀要了結他的時候,他對這個世間已經沒有多少留戀。

    他能做的,不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那時,他傷重昏迷,在魂夢中便模糊想著,當是今生能再次娶到她,已經花光全部的運氣。

    待醒來,便該放她回家了。

    她的家,原也是一樣的高門貴族。她是府中千金,父母掌珠,和離後,她一樣會過得很好。即便再嫁,依舊能得一世家勛貴兒郎,他年生兒育女,自是另一種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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