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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只是有兩點他已經確認,那日茶茶落水,荒山畔的那條河原是被人為破了冰。而臘八節章文宴請,榮昌根本沒有去。

    原本,他查茶茶落水,乃是因杜若念及前世,想安其心,不料竟查到這些。至於榮昌,從來做事謹慎,處事周全。什麼事能勞她不惜編一個這般漏洞擺出的謊言,也要雪夜入府?

    魏珣思來想去,除了上頭兩事出在同一日,其他也毫無頭緒。但到底茶茶與榮昌皆是杜若至親之人,他便傳千機閣抽了兩個臉生的人,暗裡看著太尉府,算監控,亦算保護。

    反正,和離書他已經寫好了,但是要送她回家,便是半點馬虎不得。前往封地前,他能做的大概也就這些了。

    他坐在書房偏殿臨窗的位置,聽到西邊傳來鼓樂之聲,其音輕快舒暢,如同春日暖陽下冰河裂開縫隙,溪水叮咚流淌。

    她很開心,他便也笑了。

    千機閣的人傳來第一份訊息時,正好是除夕夜。

    除夕盛宴,兩人自然需進宮赴宴。

    杜若近來心情一直很好,因為隨著一場場宮宴的開啟,到今日除夕,舊的一年即將結束。

    新年到來時,她便得自由,可以回家了。

    故而,魏珣在上馬車撩開帷帳的一瞬,便見她展顏輕笑。

    「慢些!」因魏珣咳了兩聲,她甚至淺淺開了口。

    「今日宮宴,能見到老師和姑母,你便這般開心。」魏珣亦笑了笑,將熏爐往杜若身邊靠近些。

    昨日他又翻了一遍她的脈案記錄,若是沒錯,這兩天便是她月信的日子。

    他還記得,前世里,她一來月信便手足發冷,腰腹酸脹。平日裡那般倔強的一人,每月的那幾日便像小貓一樣窩在塌上。

    原本他是不知道的。

    從他新婚夜說了那樣混帳的話後,她便一直不遠不近地與他處著。守禮尊禮,與他舉案齊眉,卻就是不肯示弱。新婚兩年多的時間裡,他從未聽說她生病不適,舊疾復發。她出現在他面前,總是面帶笑意,平和淡然。

    其實,他也曾翻過她平安脈的記錄,因為杜有恪說過,她的舊疾畏寒畏熱,換季時極易復發。偏偏,按脈上皆是一切安好。他便也未曾再上過心。

    直到永康四年,因黎陽一事,還是她先開口的,調了暗子營的兵甲前往燕國。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原就已經積攢了愛意的心,終於涌動起來,他亦開始慢慢主動靠近她,陪伴她,直至圓房。

    那時,他才發現,其實她於情愛上,原是極其簡單的。

    他初識一句話傷她,她便徹底全副武裝了自己,唯恐再被傷到。然,他稍稍願意敞開心扉,將情意明朗,明明白白地對她好,她便也回報了更多的愛意,甚至全身心的相托。

    如此,他們有過大半年的好時光。

    也是在那半年裡,他才知道,她的舊疾當真一逢換季便發作,發作時連床都下不了。她也會生病,生病時不愛喝藥,非得混著蜜餞一起咽下。月信來了,不論冬夏,她都有要抱著手爐,眼淚汪汪伏在榻上。

    他抱著她,溫熱掌心覆在她小腹,還不知好歹地問,「你以前這般難受,我如何沒發現?」

    他也不知杜若是自然說之,還是故意拿刀刺他。

    反正,她枕在他腿上,半合著一雙杏眼,發白的唇瓣輕啟,不咸不淡道,「月信每月都來,殿下卻未必每月都來。」

    「生病的脈案是我特地沒讓他們記,又不是不治之症。」

    「每逢換季,我不都去別苑小住了嗎,你當然不知道。」

    「唔!原來你知道我換季會舊疾復發,那你怎麼就沒發現一到換季那幾日,我便不在府里了呢?」

    她掙開雙眼,定定望著他。

    他便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用力抱緊她。

    半晌,啞著嗓子道「我現在記得了,不算太晚是不是?」

    他說,「阿蘅,我們要個孩子吧。宮廷的方子用了這麼多,也調不好你這病症。不若試試民間的偏方。」

    「什麼偏方?」

    「生孩子啊?」他咬著她耳垂,「據說生了孩子,月中這些不適可能就好了!」

    「你到底是想要孩子……還是要給我調理身體?」杜若被他纏得渾身又燙又軟,掙扎不開。

    「都要!」魏珣仰躺著,將她整個翻抱過來,伏在自己身上,「生個女兒,和你一樣聰明。生個男孩,承了我的位置,我帶你逍遙四海。」

    「不天天給我問安,說殿下千歲嗎?我要千歲做什麼,分你一半,我們同日白頭,一起終老。」

    念及前生事,這大概是唯一柔軟的時光。魏珣留戀,卻不敢完整回憶。

    白頭之約許下不過兩月,他便去了燕國,至此生死長絕。

    此刻回憶,他面上笑意是真的,心中刀刺亦是真的。

    自然,杜若能看見的,只有他面上笑容,只額首道,「今日能見父母,自然開心。但也不全是因為如此,實乃以後可以完全承歡膝下,方是最好的。」

    魏珣看著她,眉間卻驀然浮上一層憂色。他想起千機閣送來的書信,信上只有一句話。

    ——太尉夫婦貌合神離。

    杜廣臨和榮昌成婚三十載,一直是朝中恩愛夫妻的典範。魏珣從未想過,他二人間會有什麼問題。

    「貌合神離」四字用在他們身上,魏珣雖未理出全貌,卻驀然覺得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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