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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36:13 作者: 風裡話
    魏珣在歉疚和恐懼中抗拒著不想醒來,卻又在無限渴望和悸動中想要再看一看她。前世未盡的情意,得了這一世重生,他想再拼一次。

    這樣的兩種信念來回拉扯,終於後者占了上風。他要醒過來,解開前生的誤會,彌補也好,愛她也罷,他都不能就此睡一睡不醒。

    他半閉著雙眼,唇口微張,口中喃喃是前世臨終的話語。他說,「對你不起,來世必償。」

    「殿下,殿下您說什麼?你醒了……」蘅蕪台內,按著杜若的指示,此刻只剩了凌瀾一人。

    「對、對不起……」

    凌瀾甫一坐下,將將鼓著勇氣握上魏珣的手,便聽得他如此話語,頓時熱淚簌簌滾下,只顫聲道,「殿下沒有對不起我。我都明白的。」

    她往四下瞧了瞧,小聲道,「父親說了,我需為延續家族榮光,只能嫁給為君者。我不怪你娶了杜若,我知道娶了她才能問鼎至尊之位。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名正言順在一起。」

    殿外清風揚起杜若齊腰的長髮,有一縷髮絲划過她雪玉般的臉頰,仿若將一塊尚好的羊脂白玉切割成兩段。

    她捋過鬢邊青絲,原是無意聽得這些話,只是才踏出殿外,便聽得凌瀾一聲「醒了」,不由駐足感慨這哪是什麼良藥,分明是靈丹妙藥。

    杜若轉身離去,魏珣為了凌瀾,使用如此迂迴曲折的法子,有了前世的鋪墊,她也沒有多少震驚和意外。只是這般親耳聽了一遍,白白讓自己又噁心了一回,實在不值得很。

    恰逢茶茶過來尋她,見她一副鬱悶模樣,只當她連日為魏珣憂心,加之天熱橫生躁氣,便道,「五月天了,郡主可要開始泡藥浴,解解乏。」

    杜若頓時展顏,「好啊,正好讓我洗洗眼睛和耳朵。」

    第9章 . 醒來 你我無事不可對人言。

    蘅蕪台內,魏珣已經醒來,朦朧中看見一個帶著帷帽的人侍奉在身側。

    「你……是何人?」他已經多日不曾言語,此刻開口只覺喉間乾澀,止不住咳了兩聲。

    「殿下,您真的醒了!」凌瀾歡喜道,「渴了是不是,您稍等。」

    凌瀾初時只當魏珣夢中言語,又見他一手胡亂抓著,似有東西放不下,便握上他的手安慰了兩句,不想其卻真的甦醒了。頓覺兩人心有靈犀,轉身倒水時默默擦去了眼中熱淚。

    「來,殿下,我扶您坐起來。」凌瀾放下杯盞,伸手要去摟魏珣。

    「你到底是誰?」魏珣拂開她,單手撐著坐了起來。

    他環顧四周,發現太醫守衛侍者皆不在。只有這麼一個身穿披風、頭戴帷貌、打扮怪異的女子。心下便瞬間戒備起來,待對方又想湊近,他只一抬手便鎖住了她咽喉。

    「是、是我,殿下,妾身是凌瀾。」

    聞此言,魏珣將原本已被他鎖住咽喉差點跌在自己身上的人推開去。他力道強勁,掀起的勁風撩開帽下帷幔,看清裡頭那張精緻脫俗的臉。

    果然是凌瀾。

    「你如何在這?」魏珣重傷初醒,方才又勉勵提著力氣,此刻待確定來人無害,一口氣松下又覺疲憊不堪,話語中更是透著不耐。

    「是阿蘅送妾身來的,殿下莫擔心,一時不會有人來的,阿蘅說她都安排好了。」凌瀾壯著膽子,摘下帷帽,雙眼霧氣蒙蒙,淚在眶中似落未落,仿若晨曦薄霧中的朝露,惹人憐愛,兩手抓著帽子,有些侷促道,「殿下可是大安了?外頭各種謠言,說您傷得厲害,妾身實在是害怕極了!」

    「本王無事了。」

    「那便好。」凌瀾微垂著頭,兩頰上燒起一抹煙霞,轉身將茶水奉給魏珣。

    大約從她十歲那年,太尉府鞦韆架下初遇魏珣,繩斷架散被他扶了一把開始,便是一眼萬年。這些年,但凡想起魏珣,她總還能感覺到當時被他溫厚手掌扶住肩膀那一處的灼熱與心安。

    此刻,她持盞走近他床頭,竟是這麼多年來與他最近的距離。

    「殿下,請用茶。」

    「該說的話,本王大婚前與你已經都說清楚了。」魏珣沒有接那盞茶水,更不欲與之多言,開口便是逐客令,「你我男女有別,請回吧。」

    「殿下,此間便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如此謹慎的。」凌瀾想著方才魏珣將醒未醒時的話語,心中欣慰,只當他是為了護她名聲。

    「你我無事不可對人言。」魏珣面色更冷了些。

    「殿下!」凌瀾到底受不住他這副模樣,有些委屈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妾身可以等的,妾身不在乎名分,我也可以和阿蘅好好相處,阿蘅說了她也覺得我們郎才女貌。連她都這麼覺得,我們便沒什麼可擔心得了。」

    「你我之間,『我們』二字從何談起?」魏珣聽聞凌瀾口中杜若的話,頓覺心中更亂。

    前世里,年少時驚鴻一瞥,他確實動過心。直到很多年以後,故人次第凋零,唯剩了他們兩個。

    那是永康十八年,杜若死後的第十年,建武帝魏瀧駕崩,他臨危授命,為輔政親王。

    彼時已為太后的凌瀾再次尋他,想要再續前緣。

    按凌瀾所說,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禁錮阻止他們。謝氏,皇權,該滅的都滅了,該抓勞的都握在手裡了。是可以實現年少綺夢的時候了。

    然而艷艷春光里,他望著雖年過三旬但依舊姝麗無雙風姿綽約的女子,片刻拱手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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