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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2:48 作者: 草莓酸甜
上一次醒來,她是被人吵醒的,一向冷清的書房突然熱鬧起來,你來我往,有許多人在說話。她好奇的倚窗向外張望,等弄明白這是府中被遣散的管事下人來拜別主人,不由大驚,不解為何不過幾日光影,如今竟要人去府空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等一群人散去,只餘下了誠伯和顧策的心腹顧全顧滿。她聽見誠伯向顧策辭行:「老爺,老奴這就帶著少爺回老奴母親的家鄉去了,從此隱姓埋名生活下去,老奴會盡力護少爺周全的。至於秋姨娘那邊,自出京之後,便沒有了消息,可要顧全再派人去找?」
聽到他們提及顧策的那個白月光,蘇染染立刻精神起來,恨不得將身子都鑽出畫外,好能聽得更清楚些。
顧策突然起身,走出來抱了抱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人家,難得肯多說幾句叮囑的話:「如今天下亂象已起,路上肯定不太平,您此去一路小心。念哥兒已長大成人,該學會照顧自己了,您看著提點一二,讓他以後安安生生的做一個富家翁就好。至於秋姨娘那裡,不必理會,她逃出京去是我默許的,本官替他們釣了這麼多年的魚,自然有人去收尾。」
誠伯聽了這話,突然老淚縱橫:「老爺,您說您當初管那個閒事幹嘛?還為了保密不肯提前與夫人通氣,害得她就這麼帶著傷心突然去了,連一日團聚的日子都沒過上,您想解釋也沒地方說去了。要是夫人還在,您這麼多年,又何至於如此孤苦伶仃的。還有皇上那裡,您就進宮去解釋解釋吧,您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有不軌之心呢,都是韓江那個惡人誣告啊。皇上就不能看在您多年的苦勞上,放您告老歸鄉嗎?」
顧策此時已經回到桌案後,正在鋪紙研磨,一邊構思要畫些什麼,一邊道:「韓江倒也不算誣告,我當初的確以為念哥是那位的後人,才會心甘情願的受她們算計,將人帶回府中的。」
誠伯被噎住了,說不出話來。老爺呀,這可是殺頭的大事,咱能不能不要認得這麼痛快。
離的這麼遠,蘇染染都能感受到老管家身上的怨念。她正在偷笑,就聽顧策突然道:「這件事我並沒有打算瞞著染染,只是事關重大,書信不便,本想著回府之後親自和她說的,誰知……。」
蘇染染笑不出來了,悶悶的替顧策接了下句:「誰知道她會笨到不看路把自己摔死了呢。」
不對,她好像不是摔死的,她記得自己死後第二年還是第三年,顧策一個人在書房裡喝酒,喝的大醉,一直在說什麼替她報仇了,害她的人都得到報應了。可這呆子說了半天,也沒說是誰害了她,又是怎麼害得她。偏偏她死的太突然,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在陛下眼中,有心和那位沾上關係,就是罪無可恕。反倒是那個女人和念哥,陛下反而不會明著追究,你們趕緊走吧,我會安排人給你們掃好尾隱去行蹤的。」
誠伯離開之後,顧策便專心作起畫來。他有一個習慣,每遇大事難事,或是危急關頭,反而會靜下心來畫一畫寫一寫。
蘇染染聽到初聞讓她痛徹心扉的秋姨娘母子之事另有隱情,半點也不吃驚,她又不是真的傻。
當年她在顧策帶著她們母子回京那日出了意外去了,顧策就一直擔著寵妾滅妻的罵名,可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這人這些年都宿在書房中,一步都不曾踏入後院,對她們的態度也不像面對心上人和自己兒子。
顧策此人,看著冷漠,骨子裡卻有一腔熱血,常常悶不吭聲的做一些抱打不平的驚人之舉,她早就猜出此事另有隱情。只是不知這一次他又做了什麼,竟連龍椅上那位都招惹到了,那位可不是什麼明君。
天徹底暗下來的時候,顧全帶了一個老和尚進了書房,顧策一臉驚喜的起身,喚他了空大師。
顧全上了茶,稟報了一句:「老爺,宮裡來人了,陛下召老爺入宮。」
顧策擺了擺手:「等。」
言下之意是讓宮裡來的人等著,蘇染染心說您可真能耐,這是生怕惹火不了人家呢?
那和尚顯然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他進了書房,第一眼就望向了蘇染染所棲的村居圖,目光如矩。待他與顧策相談之時,又不知使了何等神通,蘇染染竟然半個字也聽不到了。
等那和尚解了神通,蘇染染只聽到顧策含笑向他道謝:「這本就是我虧欠她的,多謝大師成全。」
不等蘇染染好奇他們做了什麼約定,那和尚已行到村居圖前,聲如洪鐘喝道:「畫中的施主,可償了夙願嗎?往事已成塵,且放下執念,早日歸去吧。」
蘇染染愣住了,畫中的施主自然是她,可她哪裡還有什麼執念?她心中想著,就將這話問出了口。
「既言放下,還不歸去?難道要等著魂飛魄散嗎?心之所向,既是歸處。」
念經聲起,聲聲如洪鐘,響徹小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畫中世界開始崩塌,蘇染染的身影也越來越淡。
她環顧這間書房,想起以為早已遺忘的從前種種,憶起這些年的無聲相伴,仿佛明白了什麼,又仿佛並未明白,眼中淚滴落,心中一輕,眼前有光,又漸漸暗了下去。
心中所念的歸處,是那方小院。
最後所見,是如狼似虎的兵士破門而入,直奔背手而立凝視村居圖的顧策。那一刻,蘇染染突然有一種被他凝望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