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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楚三郎真是好笑又無奈。

    聽說過新婚夜新郎醉的不醒人事冷落過新娘的,還沒聽說過新娘子不等夫君,顧自睡去的。

    十月的夜已有了寒涼之意,他這一路從前院回來,倒吹了些冷風,激起了酒氣。為了阻攔前來鬧洞房的那幫人,一個人力戰群雄,將秦鈺等人灌的爛醉如泥。又指揮著護衛們將他們一一架出去送到各家車上,這才放下心來。

    非常時刻,又不能讓貼身護衛們搭把手拼酒,到底身份所限。往日把酒言歡的兄弟們此刻都成了敵對一方,巴不得他出醜,楚三郎自覺這婚禮辦的非常之吃力,卻也非常之欣悅。

    最可恨北狄副使阿木爾,也跟著從容家跑來鬧場。楚三郎不滿,卻架不住十二郎道出真相,這位賓客乃是楚大將軍相請的。

    據說此人向北狄可汗申請了長駐上京城,理由便是反正兩國貿易往來,總要能有個向大梁朝中遞得上話的,於是便可恥的留了下來蹭吃蹭喝蹭酒。

    偏偏他的酒量極好,等最後一個將他灌翻在地,楚君鉞也有了幾分頭重腳輕的感覺。

    房裡靜極,這會兒他酒氣上頭,只覺床上睡著的人兒是從來沒有過的乖巧堪憐。他們自相識至今已屆六年,從來沒有比之這一刻更為美好的靜謐時光。

    楚君鉞胸臆間滿是歡喜,低下頭淺嘗輒止的親了一下,就好像長途跋涉的旅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疲累滿足兼且有之,比起敦倫之樂來,他甚至覺得他更想抱著她靜靜安睡。

    房門外面一直候著的周嬤嬤連同燕喜嬤嬤候了半晌,只等著收拾殘局,可惜房裡卻一直靜悄悄的,半點動靜皆無。

    周嬤嬤深悔自己出來之前,未能將郡主叫醒。新婚之夜新郎倌與新娘子蓋著棉被純睡覺……這要是讓楚夫人知道了,還不定怎麼想呢。

    容妍是被熱醒來的。

    她做夢夢到了一路向西去浩罕汗國的沙漠,途中大家的水囊里都沒了水,日頭當頭照下來,仿佛要把人烤焦一般,特別是背上就好似被火爐烘著,真是又渴又熱,出了一頭的汗,心中焦躁,只覺要被生生渴死在沙漠裡,這一著急……就醒來了。

    入目處是一片暖紅,有燭光透進帳子裡。觸感覺醒,只覺背上貼著個熱乎乎的胸膛,她等於是整個人都縮進了個滾燙的胸懷,還蓋著厚厚的被子,不熱才怪。

    然後……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兒來,貌似……今晚是她的新婚夜……

    楚三郎是在軍營之中長大,警惕性非常的高,酒氣過了之後,些微動靜便醒了過來。溫香軟玉在懷,感覺著實不賴,他一時沉湎,只覺全身放鬆,懶洋洋不想動,唯有一處漸漸覺醒。感覺到懷裡的人兒緩緩的小心翼翼以不驚動他為前提的情況下,要脫身而去,楚三郎禁不住啞然失笑。

    「阿妍,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去哪裡?」

    容妍倏的一驚,全身即刻僵礙了起來,二人身體緊貼,她非常明顯的能感覺到楚三郎的身體變化。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她又不是無知少女。

    「我……我熱的慌,下床喝口水去。」

    楚三郎安撫的摸了把她的腦門,感覺到了細密的汗珠,利落起身:「你且在被子裡躺著,別起來著涼了,我去給你倒水。」還細心替她掖了掖被角。

    ----新娘子要是新婚之夜著了涼,傳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取笑戰況太激烈了?

    容妍目光閃了閃,眼見得他只著中衣下床去,從桌上溫著的窠子裡倒了一杯水過來,她坐起身來,接過杯子一口飲盡,抬頭見他熱切的目光,頓時頰生暈紅,只覺二人只著中衣這般相處……實在有幾分尷尬。

    在院子裡站了半宿的周嬤嬤與燕喜嬤嬤前半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聽著房裡闃靜無聲,左右躊躇,一時恨不得敲敲房門提醒一下房裡的新婚夫婦:親,洞房花好,別睡了該干正事了;一時又擔心新姑爺的脾氣秉性,新娘子帶來的陪嫁嬤嬤提醒新郎敦倫,萬一得罪了新郎,讓他們夫婦有了心結,這可就不好了。

    到了後半夜,天色將曉之時,聽得房裡終於有了動靜,且動靜還不小,周嬤嬤終於大大鬆了一口氣,與燕喜嬤嬤相視一笑,壓低了聲音念了聲:「阿彌跎佛!」又叮囑了院裡候著的粗使丫環,去廚房燒好沐浴熱水,這才輕手輕腳回房去歇歇腳。

    到得天光大亮,周嬤嬤又過來了,卻見得丫環們還候在外面,捧著巾帕面盆之物,還有抬著熱水的,皆靜靜候著,頓時一驚,躡足過去,頓時一張老臉都要燒紅了。

    ----房裡竟然還有動靜。

    她望望天色,頓時半晌無語。

    這要是讓楚老將軍與夫人知道了耽誤了給長輩敬茶卻是因為房裡的事情耽擱了,還不得心有不滿啊?

    她環顧院裡眾人,只覺再站下去大家都要一塊兒沒臉,想了想唯有豁出自己這張老臉來,制止小兩口再胡鬧下去。唯有將頭扭過去瞧著院裡那株掉光了葉子的樹,放空目光,排除心理障礙,努力清了下嗓子,「咳……咳」兩聲。

    過了一會,房裡的動靜終於小了下去,院裡所有人都以仰慕的眼光瞧著周嬤嬤,恨不得給她老人家點三十二個贊。

    容妍是紅著臉沐浴的,丫環全被她趕了出來,自己在熱水裡泡了好一會兒,才緩解了全身酸痛。出去的時候看到楚三郎討好的笑容,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坐到了妝檯前,示意紅纓給梳妝。

    床上已經被重新收拾過了,房裡也燃了香,楚三郎已經收拾整齊,坐在妝檯不遠處的鼓凳上,目光卻只在她身上盤梭,眸含笑意,整個人一掃往日高冷的面癱形象,真有幾分如沐春風之感。就連楚夫人房裡前去收白綾喜帕的杜嬤嬤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回去之後回稟給楚夫人。

    「夫人您是沒瞧見三郎那模樣,帶著幾分笑意盯著梳妝的少夫人直瞧,一屋子的丫環嬤嬤們都裝沒瞧見,少夫人臊的都快抬不起頭了……」

    實則容妍不是因為楚三郎的目光而羞臊不已,而是她發現一個事實:他們夫婦的新婚夜……院子裡還候著光明正大聽壁角服侍的丫環僕婦。

    真是讓她頗有幾分無地自容,可恨某人臉皮厚如城牆,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相反的他多年寶劍空置,如今出鞘試劍,頗有種誰與爭鋒的洋洋得意之感。這從容妍腿腳無力走路都有幾分打軟便能得出結論。

    真恨的容妍牙根痒痒,恨不得再在他身上多咬出幾個牙印兒來。

    實在是太丟臉了!

    楚夫人笑的頗有幾分感慨:「總算三郎成了親了,我也了了一樁心事。」母子多年在逼婚路上相互角力,最終塵埃落定,真是不容易。

    杜嬤嬤湊趣:「趕明兒少夫人有了身孕,再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可有得夫人忙活了。」

    含飴弄孫可是楚夫人多年心愿,杜嬤嬤描繪的美景正合她意,面上笑意愈濃,又吩咐杜嬤嬤:「三郎房裡的早飯可備下了?回頭燉了補湯過去,給他們小兩口補補身子。」

    楚老將軍天還未亮便上朝去了,向翁姑奉茶這一環節被推遲到了午後,因此楚三郎才能在天光大亮之際摟著媳婦兒胡鬧,還不肯罷手。

    待得楚老將軍下朝回家,新婚夫婦這才前往主院向父母磕頭敬茶。

    楚老將軍拈著白須笑的十分給面子,正逢喜事,他心中高興,連帶著看兒子那張臉也順眼許多,又詫異的發現他今日竟然也是嘴角生春,十分的應景,多年父子難得片刻融洽,再觀新婦,竟然是位難得的佳人,心中也感嘆:這小子冰坨一塊,竟然也教媳婦兒給捂化了。

    因為容妍,家中溫度直線上升,楚夫人敏感的察覺到這一變化,瞧著她的眼神便更加慈愛了,不但今日見面禮十分的貴重,便是吃飯之時,容妍一擺出立規矩的姿態來,要站在她身邊布菜,便被她拉了手兒往桌旁去推:「咱們家裡總共才這幾個人,不興擺那規矩,你以後且坐著安心吃飯吧,家中還不少盛湯布菜的丫環。」

    這卻是疼惜她了。

    容妍十分感激婆母開明,「多謝阿娘體恤。」這才落了座。

    楚夫人聽得她喚阿娘便開懷,又見她並不是一味矯情之輩,非要在她身側立規矩,更覺心喜。楚家後宅清靜慣了,她倒並不一味恪守那些繁文縟節,若真是來個非要死守著規矩的媳婦兒,表面上聽著是孝順,可是實質上她反不自在,倒不見得相處得愉快了。

    總歸家宅和樂為上,那些規矩還是虛的。

    全家人安安靜靜吃了頓團圓飯。飯後容妍還想陪著婆母坐會兒順便聯絡下感情,以後這位就算是她的直屬上司了,雖然她並不指著婆母疼愛過日子,可是搞好上下級關係,總不會錯。

    況且瞧著敬茶時見面禮的厚重程度,以及吃飯之時婆母的態度,她這位婆母至少目前還是很好相處的。至於以後會如何……實在搞不定,可以派楚少將軍出馬,想來無有不勝的了。

    不過楚夫人體諒他們新婚,便催促著兩個人回去補覺,理由十分含蓄委婉:「這幾日忙著成親,不但是你們累了,連我也累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要歇一會呢,你們也趕快回去補補覺,晚上再過來。」

    容妍面上作燒,心中吐槽:婆母大人您這不是間接告訴我們,昨晚激戰,今日宜保存實力養精蓄銳?!

    待回到房裡不多時,又有丫環提了補湯來,點明了是給少將軍少夫人的飯後湯水,容妍揉著肚子幾要呻吟出聲----她方才吃太飽了。

    論理,初次與公婆上桌,她不應吃的太飽。

    可是楚家飯桌上的氣氛很自然,大家的目的都很單純,就是專心致志的填飽肚子,楚家人口簡單,全然沒有什麼別的戲碼。楚老將軍與楚君鉞皆是軍營里出來的,哪怕風度猶在,可是在飲食的數量上還是很可觀的,瞧著胃口十分好。假如她身邊的自家老公吃一碗飯,她想吃一碗半還有顧慮,可是當身邊的老公與上座的家翁連扒了四碗飯之後,容妍覺得……她吃了一碗半其實真的不算多。

    連楚夫人也不時讓丫環挾菜給她,重點關照新媳婦兒。

    容妍不知不覺就吃飽了。

    同桌而食,有個好胃口的人相陪真是太讓人有食慾了。

    最後丫環拿了賞錢走人,補湯全進了楚三郎的肚子。

    他還恬不知恥的向她表功:「娘子我疼你吧?!」這貨自打二人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飛躍,他便娘子長娘子短不離口,又逼著容妍改口叫夫君,被她暗底里掐著他腰間肉擰了好幾下,在他眥牙咧嘴的表情之中笑的萬分甜蜜:「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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