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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林家眾人一早便候在那裡,昨日林碧月與林碧雲夫妻倆皆沒有回去,今日留下來給林碧落送行。
何氏聽得這話,眼淚唰的便下來了,牢牢抓住了林碧落的手。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伴隨著鎧甲在行走間發出的聲音逐漸的接近內院,林家人都站在主院裡,等到腳步聲終於近了,領頭的軍士進了主院,林碧落抬頭去瞧,頓時呆住了。
明明分開的時候,她以為再也沒機會再見的,唇上仿佛還有那日留下的灼燒的印記。
楚君鉞衣甲整齊,龍行虎步而來,眸中寒意漠漠,仿佛面對的只是個陌生人,等到了林家眾人面前,語聲清冷:「傳聖上口諭----」待得林家眾人跪伏在地,才緩緩念道:「今查明,逆臣容紹之女隱匿民間一十四年,今著楚君鉞押解犯女前往邊陲!余犯不再追究!」
林家眾人叩頭謝恩。
楚君鉞身後的親衛上前來,正是十二郎,他繃著臉拿出個精巧的泛著銀光的鐐銬來,扣住了林碧落的雙手。
林碧落:「……」
冰涼的鐐銬在她的腕間泛著冷意,十二郎銬完了她便垂頭不肯再看她,何氏迫不得已鬆開了她的手,見十二郎是個認識的,忙將他拉到一邊,求他一路多多照顧一番林碧落。
十二郎繃了這許久,在何氏的淚眼之中,都有點不忍心了。
那邊廂,楚君鉞已經伸手勾住了林碧落腕間的鐐銬往外走,他步子極大,林碧落得小跑著才能跟上去,腦中轉了無數個念頭,都沒想好應對之策。
何氏忙忙將林碧落的包袱提了起來,塞給了十二郎,緊跟著一眾衣甲鮮明的護衛往外走。
這些軍士們雖然各個面色保持著威嚴之姿,可是若是細瞧,定然能瞧見他們抽搐的嘴角。
林家眾人跟到大門口,頓時呆住了。
聽過流放的犯人,但沒聽過用這麼豪華舒適的馬車流放的犯人……
眼前的馬車是由兩匹馬兒拉著,從外觀看不知道的還當哪家貴婦人要出遠門。
楚君鉞已經伸出雙臂來將林碧落提了起來,塞進了馬車裡,放下了車簾,自己卻翻身上馬。
十二郎忙將林碧落的包襖也塞去了馬車,一行人嘩啦啦齊上了馬,車夫揚鞭,林碧落掀起車簾向何氏揮手,她雙手被困在一起,模樣有些滑稽,面上笑容倒很是平靜,就像她要出門春遊一般。
何氏的淚不出意外的流了下來。林家眾人皆難過的側過頭去。
車簾放了下來,一行人馬浩浩蕩蕩離開了封丘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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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卷完,下章進入下卷。
卷三:清寒已度,花前共取石榴子
☆、103 團圓
林碧落設想過很多次她離開上京城的情景,但是……沒有一次是被鎖拿了塞在豪華馬車裡帶走的。
眼瞧著上京城巍峨高大的城樓漸漸在視線里消失,林碧落探頭出去朝著隊列之中的十二郎努力搭訕:「十二郎,我渴了……」
十二郎很想把腦袋蒙起來裝死……三娘子放著正主兒不搭理,喊他作什麼?
他哪裡能明白林碧落的苦衷呢?
被某人當街搶劫一般塞進了馬車裡,又莫名其妙失了初吻。某人還要做出傷懷絕望的樣子來,讓林碧落每每想起便覺心中酸痛難當,又愧疚難言,哪知道才過了兩日……就成了這般樣子。
某人臉皮厚,她卻覺得好不難為情。
明明要押送她去邊陲,何苦做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兒來騙她?還真騙的她主動送吻!
在林家院子裡看到他的時候,林碧落就想到了這點。這會兒一個人在顛簸的馬車裡坐著,那天醉後的細節便愈發的清晰了起來,越不想越容易想起來細節,仿佛唇上還有他的氣息,臉上還有他胡茬扎過的細微的痛意……
「十二郎----」
「十二郎----」
「十二郎----」
林碧落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十二郎哄騙到馬車上陪她解悶,剛叫的時候聲音還有點小,可是見十二郎扭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又堅定的把腦袋扭了回去,表示沒聽到,她的聲音便逐漸提高一個分貝。
十二郎在她這種叫魂似的聲音里只覺得肝顫,對上十一郎似笑非笑看好戲的包子臉,真是揍人的心都有了。他小心的偷窺自家主子的神色,發現他要麼定力極好,不受魔音穿腦的影響,要麼耳朵出現了故障,暫時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在林碧落喊到第二十聲的時候,十二郎終於聽到自家主子發了話:「你過去看看。」
眾護衛皆以看好戲的神色瞧著十二郎。
十二郎認命的驅馬靠近了馬車,對上林碧落可憐兮兮求助的臉,只能暗嘆一聲作孽!
「三娘子,有何事吩咐。」
「我渴了。」
林碧落將腕上鐐銬搖的嘩啦響,表示自己是個犯人,失去了動手的能力。
其實這鐐銬鑄造的極為精細,手腕之間的距離大約在一尺左右,完全不妨礙進食喝水以及……解手。想當初這東西鑄造的時候他還在場呢。
大年三十宮中宴飲回去之後,他家少將軍大半夜便將府中工匠召喚出來,言明要鑄造個鎖人的鐐銬,且註明必須是精巧的,不影響基本生活的,至於圖樣子,都是讓工匠們當場畫出來,他再審核的。
十二郎不明白,他要造這個鐐銬幹嘛使。
楚家數代掌兵,不但養著兵,還養著不少鑄造兵器的匠人,方便在實戰之中隨時對兵器進行改制。這批人對楚家死心塌地,內里很是有幾個有才的,於這些上頭頗有研究。
鑄個隨便枷人的鐐銬,於這些工匠不過小菜一碟,讓他們感興趣的是,少將軍一再強調必須精巧,這東西是要往誰身上招呼?
為此,十二郎沒少被這幫工匠們攔住問東問西。由於十二郎嘴巴特別嚴,什麼也沒問出來,最後,有個工匠突發奇想,自行給了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個……不會是閨房用具吧?」增加情趣什麼的。
十二郎:「……」
大年初一,楚家作坊里一大幫工匠們聚在一起熱烈的討論著少將軍的房事愛好,群力群策的發揮所長,發誓要讓少將軍得到不一樣的性福,十二郎卻被充做了馬夫,滿大街逮林三娘子。
二人在車裡的功夫,十二郎腦補了很多不和諧的畫面,最終將林三娘子送回家之後,回到楚家作坊,他才發現,腦補的遠遠不止他一個。
----楚君鉞下令讓做一個鐐銬,成品送上來之後,還有一大堆贈品。
比如……各種稀奇古怪的刑具凳子外加依次從大到小排列的……玉勢。
可見大家都腦補的非常黃暴,比之十二郎有過之無不及。
十二郎當時連偷看少將軍臉色的勇氣都沒有,他深深的垂下了腦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從林三娘子出現在少將軍的生活之中以後,他裝死的本領是越來越高了。
尤其,他還能在裝死的同時支棱著耳朵用心的聽著每一個人說的話並加以消化。
楚家作坊里的工匠們都是糙漢子,可是所謂的糙漢子對某些事情真的是研究的非常徹底,因為拋棄掉了所謂的文明的外衣,只覺陰陽交合乃是天地正道,都迫不及待的充當楚少將軍的啟蒙老師,詳細介紹自己製作的贈品的用法。
到了最後,十二郎都在裝死,也許是他的腦袋垂下去的時間太久,久到有點腦沖血,整個臉都燒了起來。
少將軍最後將那副鐐銬收到了懷裡,至于贈品嘛……他雲淡風輕的下了個命令:「十二郎都搬回去,鎖到我院裡的小庫房去。」也不知道他要做何用途。
作坊里的工匠師傅們的目光一下子便變的意味深長了起來,此後多年,他們都對楚君鉞的另一伴抱有著深深的同情外加憐惜。
有個師傅的眼神明明是在說:少將軍您老好不要臉!
卻不想想是誰造成了這種失控的局面,又是誰提出要做這些東西的?而且平日研究兵器不見他們工作熱情高漲,偏做這些歪門斜道的玩意兒倒效率奇快!
十二郎現在看著明明自己能喝水還要以被銬為理由,非要逼著他給奉茶的林三娘子,心裡就充滿了擔憂與同情。
假如有一天她能親眼看看自己幫少將軍收藏在私庫里的那些「珍藏」,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基於這種同情,十二郎不得已下了馬,爬上馬車去,親自幫三娘子倒了杯水,餵她喝了,收好杯子準備爬下馬車的時候,被林碧落揪住了。
「十二郎……我好悶,陪我說說話兒吧?」
十二郎:「……」
這種事情不在他職責範圍之內吧?
他小心的探出腦袋去,求救的目光朝著前面隊列里高坐在馬上的筆挺身影投she而去,可惜對方連點餘光都沒捨得給他。
十二郎陪著林碧落坐了一天的馬車,傍晚到了一家客棧的時候,他被罰去餵馬涮馬……整整二十匹馬都歸他負責。
這哪裡是流放林碧落,分明是在流放他!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十二郎敏銳的直覺。
後來的好多天裡,他發現自家主子與三娘子之間詭異微妙的相處方式。首先他們都喜歡使喚他跑腿。其次……城門失火的時候,他這種小魚小蝦跑太前真的會遭殃的!
涮馬餵馬只是一個開始,後來路上的種種辛苦自不必說了。假如他在馬車裡陪著林碧落聊會兒天(三娘子強逼的,拉住了不讓走),那晚上的夜生活便十分的精彩。從被各位兄弟們操練到逼著不讓他睡覺,大家輪值陪他,美其名曰「交流兄弟間感情」。
他們兄弟間有什麼感情可交流的?
十二郎欲哭無淚。很想大聲申訴:少將軍與三娘子才需要好生交流感情吧?
偏這兩個人就好像卯上了一般,都能在與對方視線相觸之後,當對方是空氣,假裝對方不存在,淡定自若的扭頭去看旁邊的風景。
----他們到底是在彆扭個什麼勁兒啊?
一路上十二郎真是心都要操碎了,到了第十天頭上,他終於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非得累趴下不可,只能想法自救了。
那一晚恰巧露宿在郊外,這些人都是在外面生活慣了的,有人搭帳篷紮營,有人拾柴生火,有人洗米煮飯,還有人去林中打獵。
林碧落所坐的超豪華馬車就坐著她一個,但事實證明這馬車的容量實在不小,車板壁下面裝的東西一應俱全,看著楚君鉞的護衛們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拿,她頗有種「馬車肚子堪比機器貓」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