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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到得近前見楚君鉞與林碧落正大眼瞪小眼,「嘿」一聲就樂了。
遠遠瞧著郎有情妾有意,到了近前才知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郎有情是真的,妾有沒有意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表情不太對頭。
林碧落一看到秦鈺的臉,心中便咯噔一下----這笑容忒賤了些。
她對秦鈺一直以來的印象便是,此人油嘴滑舌沒一句靠譜的。認識秦九郎,又偶爾從秦九郎嘴裡得知他是秦鈺的阿弟,林碧落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兩兄弟就像是從兩個家庭出來的,模樣兒長不大像,性情更是南轅北轍。
自從二人在飯堂里吃過一頓飯之後,秦鈺便自動自覺將她劃為熟人那欄,待她越來越隨意了,搞的昨日秦九郎還吞吞吐吐問她,跟秦鈺是什麼關係。
她跟秦鈺能是什麼關係?
助教與學生的關係。
「你們倆放著大好的時光不肯卿卿我我,非要浪費時間去練箭。練箭就練箭吧,還非要心不在焉,箭箭都脫空,一靶未中。打著練箭的幌子杵在這裡,也不怕書院裡人來人往的笑話?」
林碧落:「……」她就知道秦鈺嘴裡沒好話。
楚君鉞卻唇角一彎,非常含蓄:「心不在焉的不是我,是she箭的人。」仿佛是為了印證他話里的可信度,他伸手從林碧落手裡拿過弓,又從箭袋裡抽出一支箭來,彎弓搭箭,疾如流星,一箭正中靶心。
she完了,兩個人齊齊調轉目光對準了林碧落。
「我心不在焉也不是為了……」
「為了什麼?」
楚君鉞的目光非常期待,林碧落覺得自從楚君鉞知道了她真實的身世,又與她說清楚之後,那態度便不知不覺軟和了下來。
秦鈺兩手遮住雙耳,嘴裡大喊:「你就當我不存在,當我不存在!」
這麼大隻杵在這裡,實在讓人很難忽略。
況且林碧落自認為,無論秦鈺在不在,這個問題的答案都不會變。
「不管為什麼,都跟你倆沒關係!」
她從楚君鉞手裡奪過弓,又提了箭袋,準備回飯堂吃午飯。
初初練箭的時候兩條胳膊都要疼的抬不起來了,再加上騎馬摔的,林碧落一度以為自己都要在散了架的某個早晨拼裝不起來了。
可是一日日挺過來了,眼看著冬至都過了,她來書院也有一個月了,竟然慢慢的適應了下來。
如今是騎在馬背上可以驅了馬兒小步慢跑,雖然身邊依舊會跟著人,至少不會動不動就摔下馬背來。she箭也有進步,偶爾she中時常脫靶,對於她來說已經非常滿足。
至於眼前這兩個嘲弄她箭術的傢伙,一個是常年練武的,另外一個……話說她還沒看到過秦鈺的she藝水平,但他的琴藝她倒領略過。
董明珠授課的時候,也會讓秦鈺來做示範。
林碧落自認不懂琴藝,可是細聽也覺得秦鈺的琴聲就像在情人耳邊低語,端的有幾分纏綿悱惻的味道。連她都要在某日琴藝課後問他:「秦助教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秦鈺腦袋左右轉動,確定秦九郎的位置,又小聲警告林碧落:「不許瞎說!這話若是讓我阿娘聽到了,她能親自跑到書院來瞧人,回去便請了媒婆去提親。」
林碧落聽了,非常敬佩的讚美了一下秦夫人辦事效率之高,直讚美的秦鈺臉都變了色。
----秦夫人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方式,多少年來一直影響著秦鈺,讓他碰上婚姻大事唯有退縮再退縮。
他總是覺得自己沒準備好。為此還特意追問楚君鉞,怎的就這麼熱衷於追媳婦。
楚君鉞當著他的面兒,倒什麼都敢說。
「無論如何,總覺得她應該嫁給我。以前還沒覺得,被拒婚之後也有點被打擊,但自從知道了她是義安郡主的親生女兒,更覺得這就是上天專為我挑好的媳婦兒。」
秦鈺毫不客氣的損他。
「是啊,是上天專為你挑好的鄔家二郎的媳婦兒。」
楚君鉞:「……」
從來沒遇上過比秦鈺更口無遮攔更討厭的人!
☆、94 冬獵
十月初八,上京城中降下今年的第一場初雪。東林書院今年的冬狩準備兩日,便要正式開始了。
東林書院的冬狩之日,原本是開國大長公主每年訓練護衛們在野外生存技能而特意保留的傳統項目,每天冬季初雪降臨之後,她便帶著公主府護衛輕裝簡從前往西山的皇家獵苑。
整個冬狩持續半月有餘,但護衛們皆不帶食物,全憑獵殺的野物來保持體能,並且將整個護衛隊分為兩隊,做敵對雙方來操練廝殺,模擬兩軍對峙,以保持護衛隊的血性。
待得東林書院創立之後,為了紀念開國大長公主,第一代山長便將長公主府的傳統冬狩之日保留了下來,只是在訓練程度上要比之護衛隊輕鬆許多,允許這些學子帶食物及日常用品,冬狩的日子也由半月縮短為六日。
虞世蓮從宿舍出來,路過藥圃,被教律學的閻先生拉住,非要把脈。
整個東林書院的先生學子們皆知道律學先生閻文是個藥瘋子,痴迷藥理醫學,偏又不曾師從名師,只自己抱著書本子瞎琢磨,哪怕被閻文把脈,也置之一笑。權當供他義務學習了,說不定能在律學先生這裡混個臉熟,年末成績能夠得個好評呢。
閻文捏著虞世蓮的腕脈沉吟一時,得了個「肝氣鬱結,須疏肝養胃」的結論,又提起要替她開個藥方,虞世蓮推說還要去教舍練字,便急急走了。
她邊走心裡邊琢磨,都說閻先生律學是一等一的,但當大夫卻是半瓶子水,沒想到今日的診斷結果倒有幾分道理。
虞世蓮能不氣嗎?!
她一個尚書府的庶女,多年處心積慮想要打進嫡女圈子裡去,最終還是只能跟各家府里得意的庶女們廝混交往,偏林碧落一個商戶女才來沒多久,已經跟那些嫡女們混的爛熟,都已經稱姐道妹了。
特別是今日要上she藝課,王益梅便拿出個上好的羊脂玉指套來,非要送給林碧落。
林碧落堅辭不受,卻被後者逼的沒辦法了,只能收下了。
王益梅也是逼不得已。她向家中母兄誇下海口,又借了銀子,要做買賣,又跟王夫人要鋪面,家裡人都答應了,林碧落這裡卻還沒應下來呢。她怎麼能不著急上火?
雖旁敲側擊的問過林碧落好幾回,可是林碧落卻道還在考慮之中,待她考慮清楚了,必定給王益梅回復。
王益梅就怕林碧落反悔,想著法兒的討好林碧落,瞧見她用的是鹿皮指套,回家便將自己初時學箭之時,長兄專為她打磨的羊脂玉指套拿來送給了林碧落,只盼她能及早籌備鋪子開業。
買賣再不做起來,她回家之後恐怕都會被母兄取笑。
其餘虞世蘭以及鄧九娘幾個瞧見王益梅這死皮賴臉的模樣,皆起鬨不已,與林碧落下最後通諜,若是她偏了王益梅,撇開眾人單只與王益梅合作,大家姐妹也沒得做了。
這話聽在虞世蓮耳中真是刺心。
偏一會兒她們便回宿舍去換騎馬裝,虞世蓮又不上she藝課,只能幹看著她們打成一片,都來取笑林碧落只會放空箭。
待得眾人走了之後,虞世蓮才離開了教舍,在書院四下轉悠,偏生遇上了閻文。
待她別過閻先生,獨自走在寂寂的書院裡,只覺到處是一片雪白,心念一動,腳步便不由自主的向上she藝課的訓練場上走了過去。
拐過幾座被巨樹掩映的校舍,走過九曲迴廊,便是一條筆直的甬道直通訓練場。這條路虞世蓮曾經走過一次,只是走到中途卻又放棄了。
現在她站在空無一人的甬道上,卻有幾分茫然。
正在愣神間,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只當是哪個同窗去上she藝課結果遲到了,猛然轉頭,卻發現遠處走來一名氣宇軒昂的年青男子,面色如蜜,眉如刀裁,目如寒星,蜂腰猿臂,整個人便似雪地里行走的尖刀,透著一種凜冽的寒意。
她心中巨跳,立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軒昂的男子闊步走了過來,漸漸靠近,目光只隨意往往她身上一瞟,似瞧著路邊花樹山石,毫無出奇之處,就那麼輕輕巧巧的瞟了一眼,便越過去了。
那男子走路的姿勢很是特別,輕快而迅捷,像一頭獵豹在空無人一人的雪地里覓視,步子優雅緩慢,卻帶著天生的威脅。還有他深寒幽黑的眸子裡,似有刀鋒般的寒意,虞世蓮只覺得整顆心都在顫慄,於顫慄之中卻生出一種意欲柔軟順臣服的念頭來……
她曾經夜裡夢裡都想要遇見這樣張揚自信的兒郎,千金一諾,值得她託付一生,而不是像她的阿爹虞傳雄這樣子的文人政客,在婦人堆里打滾,左搖右擺,始終不肯為一個女人停留。
虞世蓮眼睜睜的看著那男子龍行虎步,黑色的大氅隨著他的走動仿佛也帶著凜人的氣勢,很快便消失在了甬道的盡頭。
她眼睜睜看著那空無一人的甬道盡頭,一路只留下他走過的腳印,有寒風輕輕捲起積雪,那腳印便淺了一些,再淺一些,不久之後便會徹底消失,仿佛這男子只是她在寒冷的初冬做的一場了無痕跡的夢。
接連兩日,虞世蓮都很恍惚。
睜眼閉眼,便會想起那男子的眉眼,那樣冰寒凜冽的眉眼,假如笑起來,又會是怎樣動人的盛景?
到得第三日上頭,正是冬狩之日。
東林書院所有的學子先生們都出動了,馬車連著馬車,丫環僕婦坐著馬車,護衛侍從騎著馬兒跟在自家年少俊美的郎君身後穿城而過。整條車隊從街頭瞧不見街尾,許多市井百姓競相觀看,更有別的書院的學子們用艷羨的目光瞧著那輕騎裘服打馬而過的貴族少年,還有坐在敞篷馬車上衣帶飄揚的丫環侍女,想像著她們的馬車緊緊跟隨著的那遮的嚴嚴實實的錦帷馬車裡坐著的少女,該是何等風姿……
被擠的水泄不通的路邊,有一隊穿著短打扎著腰帶的少年們在人群中跳起來去瞧那車隊,他們紛紛猜測著那馬車裡的少女,數著一輛輛用各種錦帷遮住的馬車,猜測著東林書院共有多少女學子。
鄔柏的目光穿過黑壓壓的人頭,一次次的跳起來,又一次次的落地,想要看清楚那馬車裡坐著的少女,可惜那些馬車的車簾始終未曾掀起,坐在馬車裡的少女們此刻正裹緊了裘衣,享受著最後一刻的溫暖時光。
皇家獵苑裡只有兩排簡陋的屋子,住宿條件極差,哪怕帶的丫環侍從再多,準備的再周到,這大雪天去冬獵,不吃點苦頭幾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