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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何氏被她這話給逗的直樂,「你怕的不是阿娘花光了楠哥兒的老婆本,而是你的嫁妝吧?!」
母女倆個挨在一處,嘻嘻哈哈樂了會兒,又敲定了過幾日去孟家果園收杏子,這才各做各事。
七月初的孟家果園,山上的果樹都掛了果子,有的還是青果,有的卻已經成熟。像桃杏之類,已經可以採摘。林家母女倆與孟家果園已經是好幾年的合作關係了,孟伯今日不在,孟家大郎卻在園子裡,帶著林家母女倆在林子裡轉,指著那些結的繁密的杏樹桃樹給她們瞧。
林碧落時不時踮起腳尖,摘一顆金黃的杏子,拿手絹擦一擦便餵進了嘴裡,嘗杏子的甜酸,不住點頭。
想來今年半閒堂的甘糙杏銷量恐怕又不錯。
遙遠的西北邊陲,一個名叫四合的荒涼小村里,只有三五戶人家。其中一戶人家的院門被陌生人敲響,院子裡一個正捧著半陶碗金黃色的杏子吃的香甜的四五歲的小兒聽到敲門聲,朝房內喊了一聲:「阿娘,有人來了。」
低矮的土坯房裡,走出來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還能看到往昔秀美的影子,邊走邊問:「什麼人?」
小兒啃到了一顆熟的不太透的杏子,正酸的眉眼皆皺在一處,連連搖頭。
婦人拉開了門,門外有輛馬車,車上插著鏢旗,趕車的趟子手上前去問:「請問可是容家?」
來開門的婦人正是義安郡主蕭怡,她疑惑的去瞧這趟子手:「不知找我家夫君何事?」沒聽說容紹在外面還結交過鏢局中人。
那趟子手轉頭去敲馬車車壁,低低道:「總鏢頭,是這裡沒錯兒了。」
馬車車簾掀起,從裡面走出來個中年男子,提著個極大的包袱下了馬車,便將包袱遞給了蕭怡,「有人托我們鏢局給你家捎來的東西,包袱裡面有二百兩銀子,另有男女冬衣兩套,春秋衣物各兩套,信件一封,麻煩太太點一點,若是數目對了,便給寫個回信,方便我回去收鏢費。」
那總鏢頭立等著她驗東西寫回信,蕭怡也未及看信,想著大約是蕭錦讓人捎來的東西,便在院裡石桌上清點完了東西,又遣小兒進屋去拿了筆墨紙硯來,就地寫了收條,將收到之物註明,這才有暇問一句:「敢問先生,是什麼人給我家捎的東西?」
「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打扮的很是齊整,也不知是誰家的丫環。」這鏢恰好是這馬總鏢頭接的,那小丫頭穿著尋常,想來主家也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但是她辦事極有條理,只道捎東西的這家人的筆跡她家有人認識,只待他們將東西送到,拿了收條回來,她便付銀五十兩。
五十兩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張口便是五十兩,馬總鏢頭再打量她模樣氣度,便猜測許是那戶大戶人家的丫環,奉了主子之命來送東西,故意打扮成這般模樣,想是不引人注目。
且送東西的地方到底是需要避諱的,這才許了這麼多鏢銀。
馬總鏢頭帶著趟子手走了,蕭怡將人送出門去,心中與馬總鏢頭未嘗不是同一個念頭。給邊陲的流犯送東西,原本便是不能見光之事。鏢局暗中接些私活原是業內潛規則,自然不能爆露送東西的人名。
她回身掩上門,將石桌上的包袱提到了房裡去,小兒在她身後顛顛跟著,連連追問:「阿娘,是什麼好吃的?」他極少見生人,方才見到馬總鏢頭與趟子手,有些認生,便不曾上前,只遠遠瞧著。這會人走了,便連連追問蕭怡。
「許是你大姨托人捎來的東西罷?待我拆開信看看。」也許更有可能是周大娘捎來的東西。她與容紹被發配之地,能直接敲開她家門的,也唯有周大娘了。
蕭怡將包袱放在了床上,坐了下來,拿起包袱里沒有寫收信人也無落款的信件來,輕輕撕開封口,入眼看到抬頭,似不能置信,又忙忙去看落款,頓時淚如雨下,不能自已。
☆、第80章 提親
小院的門吱扭一聲響起,小兒聽到動靜,嗒嗒嗒從房裡跑出來,直接撲進了扛著鋤頭進來的高大男子的懷裡,「阿爹,阿娘在哭。」
他長這麼大,還沒瞧見過阿娘哭。
容紹放下鋤頭,單臂將小兒撈在懷裡,舉著他邊走邊安慰驚慌失措的小傢伙:「難道是謙兒做什麼壞事了,惹的阿娘哭了?」
小兒氣鼓鼓瞪著容紹:「阿爹教謙兒要誠實,怎麼自己反要誣賴我?」又一本正經辯解:「方才來了兩個人,放下了個大包袱就走了,阿娘……就哭了。」分明不關他的事嘛。
容紹已經舉著兒子彎腰進了房,將小兒放下來,摸摸他的腦袋:「謙兒出去玩?我去安慰安慰你阿娘?」
小兒搖搖頭:「我也要安慰阿娘。」
容謙無法,只得拉著他的小手,父子兩個一起站在床前,看著伏在床褥間無聲哭泣的蕭怡。她哭的很傷心,卻並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號啕大哭,而是肩膀一抽一抽,卻壓抑著不肯發出聲音來的哭法,這樣的哭法更見心中難過。
容紹見她雖然哭著,可是右手裡卻捏著張帶著筆跡的紙,便去拿那張紙。感覺到有人拽信,蕭怡鬆開了手,慌忙去擦淚,信卻已經到了容紹手中。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几行娟秀的字,容紹卻低頭看了許久。
父母大人慈鑒:
不孝女碧落年有十二,才知嚴慈滯留邊陲,不知歸期。當年別離,女兒尚在襁褓,幸得養父母皆賢明厚達之人,待女兒視若已出,家中姐弟友愛,父母大人不必牽掛,只盼身體康健,靜待團圓。
想邊陲寒苦,女兒唯有捎去銀錢二百兩,衣物八套,寥表孝心。此銀乃是女兒自己所掙,並非與養父母討要,父母大人盡可坦然用之,不必介懷。
不孝女碧落叩拜
容紹看一遍,抬頭與蕭怡目光對視一遍,再低頭看一遍,似不能信,再抬頭用目光向蕭怡求證,見對方只是流著淚點頭,又不住去擦淚,也不知是喜是悲。
小兒踮起腳尖去瞅,卻夠不著容紹手裡的信,見他阿爹這般高壯的漢子眼眶都紅了,這下更著急了,拉著容紹的衣襟便要看信:「上面寫什麼了?寫什麼了?給我看看?」怎麼阿爹阿娘看過了都要哭呢?
容紹眼眶早紅了,粗礪的大掌撫摸他的腦門,語帶感慨:「你阿姐……她寫信來了。」
小兒目光頓時大亮:「就是阿娘說的那個阿姐嗎?我的阿姐嗎?她有提到我嗎?」
蕭怡破涕為笑:「你阿姐……她又不知道還有你……」若是姐弟倆在一處長大,該多好啊?
小兒不跳了,腦袋也耷拉了下來:「原來阿姐都不知道還有謙兒……」真是失望極了!
容紹將他抱起來安慰他:「你阿姐若知道自己有個阿弟,肯定歡喜。」雖然短短几行字,可是從她的信里可以看出,她必定是個寬和仁愛的好孩子,不然焉能與姐弟友好相處?
「真的?」
「真的!」
小兒高興的從容紹懷裡下來,跑去外面玩了。夫妻兩個相視而笑,皆目中半含欣喜半含心酸。
蕭怡將大包袱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來,但見衣物皆是用厚實耐磨的棉布做成,針腳細密。冬衣厚實,裡面絮著厚厚的棉花,足可抵禦邊陲寒冷,春秋衣物皆是夾的,樣子最是簡潔大方,顏色一律是不打眼的,但摸在手裡便知用心之處。
她拭乾了淚,拉起一件棉衣來,讓容紹來試試,「若哪裡有不合適,我好再改一改。」
容紹將身上勞作的髒衣脫掉,拿面巾又拭了拭背上的汗,這才裸著上半身,將棉衣套了上去,一試之下頓時極為驚訝:「這倒像是量著我的身形做的,真合適,真厚實。」雖然是七月酷暑,這件棉衣上身,直熱的他滿頭大汗,但他撫撫這舒服溫暖的棉衣,卻怎麼也捨不得脫下來。
蕭怡眼裡的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拭了淚,卻笑著打趣他:「阿兄怎麼年紀越大,眼皮子越淺了呢?早幾年還沒覺得你這樣兒,怎麼閨女捎來了件棉衣,就捨不得脫了?你不想試試春秋的衣服?」
打開春秋的衣服,這才發現春秋的衣物裡面各夾著兩套貼身裡衣。裡衣褻褲的料子倒不是外面這種耐磨厚實的棉布,竟然是上好的雪緞。
蕭怡打開自己的春秋衣物,發現她的春秋衣物裡面不但有裡衣褻褲,還有抹胸小褲,夏季裡面穿的羅褲兒,有別於外衣不打眼的顏色,她內里的衣物儘是鮮艷的顏色,桃紅蔥綠,正紅鵝黃……
到底是女孩兒,不但準備了貼身衣物,還準備的這樣細心妥貼。
蕭怡捧著這些絲滑綿軟的貼身衣物,又一次哽咽失聲,被容紹按進自己的懷裡,一下一下輕拍著無聲安慰。
----他們的女兒,原來不止是平平安安長大了,而是出落的遠比他們期望的更為出色更為能幹也更為貼心!
林碧落不知道她那一個大包袱在容紹與蕭怡心中引起了濤天巨浪,當初準備這些東西,也是暗中央了周大娘陪她去的成衣鋪子,專門尋的裁fèng做的。東西是她與周大娘一起挑的。二人的尺寸周大娘也知道。
為此,周大娘好些日子都沒去林家,只覺同對何氏略心虛。
林碧落能記掛著邊陲的蕭怡與容紹,她心中又高興又心酸,可是不經過何氏同意,偷偷捎東西給他們,周大娘心中總是有點不安。
直到後來林碧落特意告訴她,會找機會向何氏坦白,她這才心安了下來。
進入八月,林碧落早僱人去將李富貴小院裡擺著的所有雕件拿了回來,哪怕價格再高,賣的人卻不少,著實熱銷。許是見半閒堂生意好,封丘門大街最近也新起了三四家類似的店,但裡面的東西卻遠遠不及半閒堂。
除了沒有林碧落買的這些小食,那些花果茶因為沒有冰糖提味,加了飴糖,顏色混濁,不少客人去了一回便又回頭光顧半閒堂。
不止如此,便是半閒堂內里的設置不但比不上,而且擺件也及不上半閒堂。其中有一家也不知道從哪請來的雕刻師傅,雕個房子啥的方正的東西倒不難,難就難在不會雕那些靈動的小動物。
若是有圖,照著雕出來的那也是死物,李富貴同志的手藝甩出了那位雕刻師傅八條街去。生意自然就比不上半閒堂了。
沒過多久,好幾家鋪子接連倒閉。因為有了比較,半閒堂在這一帶竟然出了名,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連帶著,林碧落也出了名。
有人家打聽到她尚未訂親,便有不少人家托媒婆前來提親,泰半是商戶,區別在於有的生意做的大有的生意做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