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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她們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林碧落走的太快太急,漸行漸遠似乎已成定局。

    林碧月越來越清醒的認識到,她的天空只是後院這狹小的空間,無論是在娘家或者是在未來的婆家,而

    妹妹的天空似乎越來越大……

    與她同樣處境的阿姐不知心中作何想,但是林碧月卻無處安放自己心中那種不甘與躁意……

    李班頭回去的時候,楚六正在房裡等著他。

    他住在楚將軍府後巷的一處小院子裡,後牆緊連著將軍府的花園,算起來,這一帶的房屋皆是楚家的產業。

    「阿六,你怎麼來了?」

    「李師傅,少將軍這些日子不見你,想問問你事辦的怎麼樣了?」

    李班頭苦著臉向楚六求救:「阿六,樓房倒是蓋好了,也應承了得閒給林家三娘子打貨架家具,她說等定下來要賣什麼才要重新做。不過……我手閒,隨意雕了幾個小玩意兒給她玩,結果……她在大街上追著我要合夥做生意……」

    楚六面無表情盯著他,「李師傅,你可真行!少將軍讓你去蓋樓,你倒好,倒拿小玩意兒哄著林三娘子玩……」哄著林三娘子玩兒這事用得著你來做嗎?少將軍是做什麼的?!

    李班頭急了,連連辯解:「我就是……我就是覺得她盯著我雕刻的手藝……」很少有人能拒絕別人用崇拜的眼神盯著自己最得意的手藝而忍住不顯擺的。

    他就是……稍微顯擺了一下而已。

    楚六起身:「你自己去跟少將軍說吧。」合夥做生意,似乎……這法子也不錯。

    李班頭其實並非泥瓦班子的班頭,而是東南水師的校頭,這些年跟著楚家軍征戰,大部分時間在船上水中渡過,便是楚君鉞在水中的本事,也有一半是他教的。不過他在從軍之前是個水鄉的漁家少年,但是平時閒暇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拿著木頭刻些小玩意兒,後來還在家具店做過兩年的學徒,可算是稱了心了。

    可惜當時倭寇橫行,全無安穩日子,這才不得已從了軍。只是他從軍之後,這愛好擺弄刻刀的毛病一直沒改。

    去年楚家父子回京,他因為關節疼痛,東南氣候太過cháo濕而不利於養病,這才跟著楚家父子上京來養病。

    林家小樓設計施工的靈魂人物事實上卻是園林建造世家查家的大郎查恩,而非李校頭。

    不過李校頭的木頭活好,雕刻技藝也好,而近年來上京城中許多亭台樓閣都喜歡用各種木雕石雕來裝飾,只是好的雕刻師傅卻並不多見,僅限於貴族權豪之間,楚君鉞這才把他挖了出來。

    「既然她要同你合作,你便應了下來。不過你可不能再住在將軍府後面,要換個地方。」

    楚君鉞能讓李校頭應承下來,楚六覺得實在情理之中。

    楚君鉞身邊一十六名親衛,全是他的心腹,皆是姓楚,排名按著年紀來,若有陣亡,便會另選了人頂上原來的人,名姓仍是不變。

    十二郎都做了林三娘子的夥計,楚六覺得,什麼時候若是少將軍說,楚六,你也去林家跑腿吧!他一點也不奇怪。

    軍營里的生活說熱鬧也熱鬧,說枯燥也枯燥,算算年紀,比起同齡人來,少將軍已經晚成親好些年了,若是手腳快些的,膝下已經有兩三個孩兒了。

    楚將軍還好說,楚夫人自少將軍回來,幾乎要愁白了頭髮。

    楚夫人親自安排了好幾次相親宴,邀請了好些官家千金少年,其中經過楚夫人安排的相親宴上已經訂下親來的倒有三對兒,反倒是楚君鉞依舊不動如山,提起成親便以沉默來拒絕。

    無奈的楚夫人只好安排娘家侄女走馬燈一般來她家小住,可惜哪怕她娘家再興旺,適齡的女孩兒再多,已經住完了一圈輪著住第二圈,還不見楚君鉞點頭同意。通常見到那些表妹,表妹們上前問好,他冷冷一瞟,連個招呼都不打便走了……

    那些小娘子們回頭找楚夫人哭訴:「姑姑,表哥根本不搭理人……」

    楚夫人好生安慰完了侄女兒,回頭祭出當娘的最厲害的一招來,在楚君鉞面前捂著帕子大哭,哽咽難言:「三郎……你到底要不要成親?」安排的通房丫頭他瞧也不瞧一眼,連各官家千金,如花似玉的表妹們也不瞧一眼,這孩子別是打仗的時候壞了身子吧?

    又或者……有龍陽之好?

    一想到楚家的香火到了她這裡便要斷了,楚夫人都恨不得去祠堂里跪祖宗牌位----她真是罪孽深重啊!

    楚君鉞面無表情盯著哭泣的楚夫人半個時辰,暗嘆他阿娘的淚水真多,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流出來的?難道女人都是這種生物?不哭則已一哭嚇人?

    安慰哭泣的婦人他不會,不過被楚夫人逼的太過,總算教他吐出一句話來:「我媳婦兒我要自己找。」總要尋個可心可意的,而不是嬌嬌滴滴,萬一哭起來沒完的,他這糙手糙腳又不會哄人的,幹著著哭真是要瘋了!

    楚夫人張大了嘴呆呆瞧著兒子----都似他這想法,上京城中還要這麼多媒婆做什麼?

    哪怕她開相親宴……也不是茫目的胡亂開好吧?!也是有選擇有目的性的開好吧?

    見阿娘聽了這話,似乎又有繼續哭下去的勢頭,楚君鉞表情里添了一點難言解釋的小不耐煩:「這種事情慾速則不達,跟打仗一樣,要有策略性的攻擊奪取,適當的時候還要等待。」想一想,似乎用詞略有不當,不過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難道要他說,跟狩獵一般?

    那樣阿娘豈不是要暈了?

    楚夫人聽到這話,暈倒沒暈,卻哭的更大聲了,幾乎有號啕之勢,哭到一半想起兒子被養的這般古怪,完全是楚將軍鬧出來的,氣哼哼捂著帕子去前院書房尋楚老將軍算帳!

    楚家的香火斷了可不是她一個人的罪過,祠堂要跪大家一起跪!

    ☆、第55章苦水

    晚上林楠從塾館裡回來,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個團圓飯。何氏又留著林碧雲說了許多私房話,多是問鄔松待她好不好,公婆小姑小叔待她好不好之類。

    林碧雲出嫁這麼久,婆家與娘家離的極近,偶爾回來打個尖便回去了,難得回來住幾日,與娘親閒話家長。她在婆家過的滋潤,與婆婆小姑相處融洽,但那也決非從不努力。

    除了林碧落起先打聽的細節,還有自己的勤快以及體諒他人之故,這才能在婆家生活愉快。

    林碧月也極為好奇林碧雲在婆家的生活,聽著林碧雲講的點滴小事,她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以前林家人晚飯後,基本在正房裡閒談,林碧雲與母妹聊了會兒,便覺少了人似的:「阿娘,楠哥兒與三妹妹怎的放了碗便走了?」

    自從這兩人與林碧月發生衝突之後,每日飯後推了碗便走了,林楠要關起房門來苦讀,他準備年初的考試。林碧落雖然鋪子停了,可她要蓋樓,樓蓋好了還要籌劃新鋪子,也在自己房裡寫寫畫畫。

    何氏自從那次之後,她也明顯感覺到了三個孩子不同的心思。不過孩子們漸大了,她一不能壓制,二不會引導,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林碧月是個炮仗,挨了打之後一點就著,什麼批評也聽不進去。林碧落心思大,你說什麼她都笑著應了,既不惱也不表態,可是她有那麼多事情要忙,且全是大事,這些瑣小之事,多說兩句何氏自己都覺得不好耽擱她的功夫。

    先頭有一天她留下林碧落聊了半個時辰,聽得迎兒說那晚三姐兒掌燈寫寫算算到了半夜。

    迎兒雖然名義上是林家丫頭,可是實質上何氏也心裡明白,她只是三姐兒一個人的丫頭。

    便是將來三姐兒出嫁,迎兒也是要陪嫁的,而不是滯留在林家。

    因此哪怕家中大小家務迎兒都做,但是她總是在暗中護著三姐兒,心疼著三姐兒。

    蓋樓的那段日子三姐兒忙,迎兒便每晚都熬些湯水來,每人一碗,三姐兒的都是到了她忙的昏天暗地的時候送過去,督促著她喝了。

    為此何氏深覺失職。作為娘親,她不但幫不了三姐兒,連生活之中照顧的也不夠周到。因此年後她便忙著給林碧落裁製春衫。過了個年,她似乎抽條兒了,一下便長高了一截,原來的衣服都短了不少。

    林碧月忙著做嫁衣,何氏給了料子她自己做幾身春裝來穿,但指望著三姐兒拈針線給自己做衣裙鞋襪,那就太不靠譜了。

    不止是外衫,便是中衣小衣小褲兒,都要重做。

    母女三人聊著,何氏手裡便不停,正替林碧落繡著春衫袖口的花。

    林碧雲拉過一件裙子來繡裙邊上的花,見顏色淡雅,便笑道:「這是三妹妹的衣服?我瞧著她忙歸忙,家裡蓋樓她人是瘦了,但好像長高了一些。」

    「可不是?」何氏比量著衣袖:「胳膊都短了這麼一截。」

    「阿姐你替我描幾個荷包的新花樣。」林碧月也回房去拿自己的繡活,她最近在做荷包,準備成親之時拿來送親友的。

    窺著林碧月出去了,何氏忙小聲將三個孩子之間的衝突講了一遍,聽得林碧雲一怔:「我說怎麼這次回來感覺家裡氣氛怪怪的。」她以前便是做協調工作的,於這些事情上比何氏更要敏感。

    何氏停了針線,也是愁的皺著眉頭:「你是不知道,莊秀才上門之後,我也有了幾分後悔之意。讀書人我也見過,咱們家楠哥兒書讀的也好,就算三姐兒是女子,當初在塾館裡功課也極好,陸家的盛哥兒聽說功課也好,楠哥兒同窗也都來過,可是瞧著莊秀才……怎麼就跟他們全不一樣呢?」總有種說不出的趾高氣昂。

    「怎麼不一樣了?」林碧雲未見其人,實在想像不出。

    「就好像……看人的時候是從鼻孔里看人的?或者從眼fèng里看人的?說出來的一大段話,文縐縐的我聽的頭暈,二姐兒卻滿心歡喜,我瞧三姐兒與楠哥兒倒好像不是聽不懂,而是……看不上眼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不妙。

    若說看人的眼光,何氏還是更信任三姐兒。

    至少她似乎天生早慧,有決斷之力。

    「阿娘你是怎麼想的?難道退婚?」

    何氏求助的看著長女:「這事本來與三姐兒商量最好,可是瞧她那意思,壓根看不上莊秀才,當初訂親她就不贊同,若是同她商量,她多半也是反對。可是二姐兒看上了莊秀才,而且覺得三姐兒管的事兒太寬,連她的終身大事也管,到了後來我聽著那意思,有點為了反對三姐兒而反對的了。至於二姐兒心裡是不是真非莊秀才不可,這個還得你們姐倆今兒晚上睡了,你底細再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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