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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讓旁人怎麼看?

    「君子不奪人所好,掌柜的還是留給自家小郎君玩吧!」林碧落扯著楚君鉞的胳膊趕忙離開,又主動從他手裡接過福州燈與萬眼羅燈,「碧落多謝恩公所贈!」

    秦鈺瞟了眼心不甘情不願接收了禮物的小小少女,不無辛苦委屈的想到:這花燈……似乎是他的銀子買的!也沒人跟他道一聲謝。

    不過買燈與收燈的當事人皆不提,他也只能大度的表示,我不跟你們一般計較!

    元宵燈會過後,林碧落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軌,林家鋪子再次開張,假如忽略她房裡放著的兩盞精緻的花燈,以及那夜被楚君鉞與秦鈺送到家門口的尷尬。

    那夜被這兩人送回來之後,撞上了才從林家出來的周大娘,周大娘的目光在楚君鉞以及秦鈺身上停留片刻,又在林碧落手裡的花燈上打了個轉,便回去了。

    她不是多嘴的婦人,有時候林碧落覺得,她全然不似在市井裡生活的老太太,不愛好八卦扯閒篇兒,謹言慎行,有時候講起話來卻又意外的通透豁達,待她比之兩個姐姐都親,這讓她好多次都暗中猜測周大娘的來歷。

    不過上了年紀的人,即使本身不曾提起過去經歷,面容被風霜刻畫過,也有了滄桑之意。

    況誰還沒點兒隱私呢?林碧落不過是純粹好奇,想一想而已。

    林碧月倒是極喜歡萬眼羅燈,她提回來的那日目光便在其上流連,似乎是想開口要,但是想到姐妹間數日冷戰,乍然開口便有幾分不好意思。況且林碧落素來善解人意,想來這兩盞燈總有一盞是送給自己的,她便等著林碧落主動送上來。

    哪知道左等右等,林碧落卻裝傻不肯送過去,掛在她房裡好些日子,最後她忍不住了,親自跑去跟何氏講:「阿娘,阿妹燈會的時候,帶回來兩盞好精緻的花燈。」

    彼時何氏也瞧見過那兩盞花燈,只覺那花燈價值不菲,完全不是她們家的消費水準,有心想問,但小閨女一副完全不想多談的模樣,她便不再多問。

    對於才十二歲的小閨女,她有一種莫名的信賴。

    林碧月見何氏不接這話茬,心中更不自在,話里便有了幾分不滿:「阿娘,你也不管管阿妹胡亂花銀子,就算她守著鋪子賺錢,可是……也不能這樣胡亂花用吧?」

    何氏心中也對這花燈的來路有幾分好奇,可是卻不似林碧月這般想頭:「你阿妹幾時是個胡亂花錢的孩子?這花燈定然來路不同。」難道是那位曾提出過要兩家合作的沈郎君所贈?

    過年的時候,江氏還曾在她耳邊一遍遍提那位瞧著「家世地位便不一般的」沈郎君,旁敲側擊的問她,可有來林家拜會?

    何氏厭惡她的為人,見她將四姐兒放在塌上隨便亂走,印了一塌的小腳印子,以及口水,又將粘糖花生衣之物皆丟在塌上,更不願意理這話茬。

    四姐兒已經會走路,搖搖擺擺,只是走的不夠穩就是了。江氏習慣放她在地上走,到了林碧落家這邊,卻將她抱在懷裡,鞋都不肯脫便往塌上放。

    林氏這房裡擺著的塌上鋪陳著林碧雲出嫁之前親手繡的墊子,色彩鮮艷熱鬧,被林四姐兒踩了幾腳便面目全非,繡著的花朵兒便被蹂躪的面目全非。

    江氏見問不出那位沈郎君的消息,怏怏去了。

    林碧月對何氏公然包庇林碧落的態度十分不滿,「阿娘,不如你問問三姐兒,那燈是哪來的?」

    「你也想要一盞?」何氏輕拍了她手掌一下,嗔道:「你自己想要,去跟你阿妹說,別拿我當槍使。」

    林家家境只是尋常,吃穿用度皆以實用為主,尋常便宜的花燈買的起,貴的就超出了承受范轉。

    林碧月不樂意了:「阿娘----」

    林碧月幾次欲張口提花燈,林碧落假做不知。

    林碧落考慮到這麼貴的花燈,她收的時候迫於無奈,此後若有機會必定是要想辦法還回去的,想到楚君鉞那張冷臉,總覺得將他送的花燈輕易送給林碧落,不是個好主意。

    她對這位恩公,如今可真有幾分束手無策。

    要說他救了自己,要報恩也是她來報,何至於要接受他這麼貴重的禮物?

    這份禮物,她收的委實忐忑。

    在這種忐忑之中,何氏來問,林碧落想想自己的為難,便將花燈的來龍去脈講了,又求何氏拿個主意。

    何氏端祥小女兒精緻的小臉,心中嘆息不已。

    假若義安郡主能夠回來,她在自己親娘身邊長大,認識高門權貴,嫁得貴婿決非難事。她還記得義安郡主的模樣,她是個端雅美麗又和善的貴婦,待府中下人從不高聲怒責,皆是溫柔細語,又賞罰分明,奇異的是府中眾人卻對她無比敬服。

    但如今小女兒被迫在市井間長大,哪怕她已經儘自己的全力,卻還是對她心懷憫意,將她攬在懷裡,似下了決心一般:「這花燈你既然喜歡,便收著吧!」

    若是……若是有幸,她也盼著小閨女能夠最終入得高門,尊榮富貴,而不是在市井間操勞長大。

    那位楚小將軍,也不知道是何等樣人,但聽她的話,又能在元宵節送花燈給三姐兒,想來……內心對她總是有幾分喜歡的。

    自周大娘提起,若是到了林碧落的婚嫁之年,義安郡主與容將軍還不能從偏冷苦寒的邊陲之地回到上京城,這決斷之權便落到了她手裡。

    將小閨女許給什麼樣的人家,何氏如今心裡還沒底,甚至每想起此事,心中便有幾分慌亂。

    何氏原本還想著,幾時有機會見見楚小將軍,沒成想還沒過正月,楚小將軍便上了門。

    楚君鉞能跑到林家鋪子來,決非偶然,而是過了元宵,鋪子裡便來了個生面孔買果子,打扮的倒是富貴風流,可是眸光卻在林碧落身上亂瞟,無禮至極。林碧落將包好的蜜餞果子遞了過去,他原本去接果子的手轉改而去摸林碧落的小手,「聞聽林家有女,風流婉轉,極擅勾引男子,在下今日特來見識一番。」若非林碧落見機得快,撤手及時,早被占了便宜。

    前來買果子的老顧客目光都狐疑的朝著林碧落瞟了幾眼,見雖然還在正月,但她卻穿著件四成新的裙襖,荊釵布裙,脂粉不施,哪裡有風流嫵媚的模樣?

    林碧落登時氣的臉都紅了,手裡那包果子「啪」的砸到了那少年人的面上,秀眼圓睜,已是大怒:「哪裡來的不長眼的東西?再隨便污我清名,別怪我追到你家裡去,尋得你的阿爹阿娘來問一句,他們是如何教導兒子的?」

    那少年人不防她有此招,鼻樑都差點被砸歪,「哎喲」一聲,包著果子的紙包頓時散開,果子散了一地,那少年人已是大叫大嚷:「哪裡的小母老虎?怎的這般兇悍?小心嫁不出去?」

    林碧落從櫃檯後面「唰」的提出一把雪亮的切刀來,「我嫁不嫁得出去,與你何干?狗東西,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別惹急了我,我不過是市井出身,開著這鋪子養活一家老小,她若壞我生意,壞我半句,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丟得起這臉,就怕她丟不起這臉!」

    她在此掌鋪子也有近四年了,幾乎鋪中都是老顧客,林家人平時從不輕易得罪人,得罪的最厲害的便是林大娘與江氏,她二人也不可能找機會壞了林家女子的閨名。

    這少年形容,穿著也不便宜,除了元宵燈會第二次碰見的小郡主,林碧落想不起來她還得罪過何人?

    本來是詐上一詐,哪知道這少年聽得這般厲害罵詞,只當她知道,頓時就結巴了起來:「你……你……她哪裡是我的主子了?」他不過是被逼過來替蘭郡主出氣,父親是個六品小官,好不容易巴上了蘭郡主這棵大樹,自然是虞世蘭說什麼,他便只有聽從的份兒了。

    況且調戲小娘子這種事情他還是頭次做,做了心理建設許久,這才打扮的風流倜儻的來了。

    虞世蘭在打探清楚了林碧落的身份背景之後,心中恨極!不過一個商戶之女,竟然敢同她做對?!她的本意是想讓林碧落名聲掃地,到時候哪怕她想巴著楚君鉞,也不好巴著了。

    哪知道前去復命的少年結結巴巴,將自己從林家鋪子裡灰溜溜滾出來的經過一講,虞世蘭頓時氣的將桌上一件翠玉滴水擺件給砸了個稀巴爛。

    那少年灰溜溜走了,虞世蘭心中猶不解恨,遂叫來一幫青壯男僕,令他們前去砸了林家鋪子。

    郡主府的下仆們對這位小郡主的話從來不敢違逆,有上次吃過楚君鉞大虧的僕從便藉故開溜,有那不知情的便結夥前去封丘門大街,尋到林家鋪子,衝進去將鋪子砸了個稀巴爛。

    林碧落將那少年趕走之後,便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因此見衝進來的一眾年青男子氣勢洶洶,提著棍棒之物,進門一句話不說便開砸,她便機警的從小門溜到了內院,反手將門拴了,即刻去遣迎兒去報官,自己從前門繞出來,遠遠站在鋪子門口看著。

    ☆、第45章上堂

    任何朝代,皆有被權貴欺壓的平民百姓。

    林碧落在市井間平安長到一十二歲,不幸體驗了一把被權貴欺壓的平民百姓的苦楚。

    不過她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回頭便讓迎兒前去報官,自己站在鋪子門口瞧著。

    何氏與林碧月在她跑到後院喊迎兒的時候就已經得了信兒,跟著她跑了出來,眼見著那幫人兇悍,提著棍子在店裡胡亂打砸,何氏的眼裡已有了淚花,便欲衝過去理論,被林碧落與林碧月強攔住了。這鋪子是林保生一生心血,沒想到天降橫禍,居然碰上了這幫天殺的!

    「阿娘,迎兒已去報官,你別擔心……」

    鑑於她家如今與衙門裡的鄔捕頭算是姻親,迎兒前去報官,鄔捕頭即刻帶著捕快前來,將那幫正在行兇的惡僕給抓住了。

    那幫惡僕看到捕快,也全然不當一回事,還有人囂張的對著捕快罵,這幫捕快在上京城裡混,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皆心中有數。

    若是碰上權貴本人,那是能得罪儘量不要得罪,實在避免不了要得罪,也要將仇恨值減到最低。但是若是碰上權貴門上走狗,要不要避讓,那也要審時度勢的。

    京中高官權貴雲集,若是任一高門之中的下仆便可欺行霸市,那上京城中這滿城百姓也無活路了。

    何況鄔捕頭的上司乃是上京府尹常啟功,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鐵面無私,又可進宮面聖,他們這幫捕頭倒對尋常高官家的僕人無分毫可懼之處。

    鄔捕頭帶領一幫捕頭將打砸了林家鋪子的惡徒們鎖拿歸案,又帶了證人若干,以及林家幾人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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