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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林碧落愁眉苦臉的嘆氣:「有什麼辦法呢?眼瞧著家中阿姐們都嫁出去了,我不得多操心操心,替阿娘減輕點負擔麼?」
她一句未完,已惹的林碧月佯怒:「阿娘你還不快看,這丫頭也是沒大沒小呢!」
何氏與林碧雲一起笑,又嚇唬二姐兒:「你也知道三姐兒掌著家裡的錢箱子呢,若是得罪了她,小心少了你的嫁妝。」
林碧月:「……」
大家全笑看她,連一旁服侍的迎兒也暗笑不已。
林楠出了門,何氏便安排當日事宜:「今兒我跟三姐兒去孟伯的果園,大姐兒跟二姐兒看家,迎兒看著鋪子,也到了摘棗子的時候了,孟伯前些日子就捎信過來了,一直沒得空。」
林碧雲倒罷了,如今每日緊趕慢趕的繡帳子嫁衣被褥,林碧月卻表示,她也想去果園裡玩,被林碧落給笑著擋回去了:「二姐姐還想著出去玩兒呢?快回去繡嫁衣帳子去吧!」
何氏一臉「三姐兒真是深得我心」的表情,逗的林碧月臉都紅了,「阿娘跟三妹妹一起欺負我!」一跺腳跑了。
林碧落在後面大笑:「二姐姐走慢些,小心別崴了腳,就算是繡嫁衣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林碧月被她一張利嘴逗的愈發羞惱,扭頭回她一句:「……將來總有能管住你的人!」恨恨走了。
娘倆個去車行雇了輛車,趕車的把式是個四十啷噹的漢子,瞧著沉穩可靠,一聽是去孟家灣,便笑道:「太太可是哪家果子鋪的掌柜娘子?」
何氏一笑,「這是怎麼說的?」
那車把式便道:「一來我這板車大,上面放著裝東西的大筐,二來太太與小娘子都不帶禮物,定然不是去走親戚,這時節去孟家灣,那定然是去果園裡訂貨的,我猜的準是不准?」
何氏笑道:「你倒是生了一雙利眼。」卻不提自家名號。
林碧落在家中嘴利,店裡嘴甜,出門在外卻向來矜淑文靜,便坐在車上聽著何氏與車把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上京城裡的掌故。那車把式見的人多了,口才極好,只說些街頭巷尾之事,倒也有趣,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孟伯的果園。
孟伯這園子占著幾個山頭,在孟家灣乃是頭一份。園子裡種著果樹梨樹桃樹杏樹棗樹柿子樹山楂等各種果子樹,家中生了六七個兒子,有的成親有的還沒有,家中人丁興旺,再雇了村子裡閒散的人來護林摘果子,一年收入也很是不錯。
林家母女進了果園,便有長工發現了,帶她們母女去半山坡。她母女到的時候,孟伯正與一名少年商量著事兒。
那少年容色如玉,眉目疏朗,氣度儼然,瞧著年紀約莫十五六歲,但身姿如松,竟然教人不能小瞧。孟伯似乎面有難色,一再搖頭:「郎君,這個價……這個價……我這園子裡還從未有過這麼低價格售出的棗子……」
見到林家母女來了,孟伯便如見到了救星一般,忙道:「郎君有所不知,林太太家的果子鋪也是在我們這裡進貨的,這都多少年了,也算是老客戶了,她們家可都從來沒有這麼低的價格買過……」
那少年淡淡瞟一眼相偕而來的母女,見婦人平和纖弱,女兒稚齡,低著頭看腳下枯枝,瞧不清眉眼,想來是初次上山來玩,對他也沒甚大的威脅,便道:「我一次性將你們園子裡的所有果子都包了,這個價格,你再想想,能給你省下多少功夫?且往後幾年你園中所產也全包了,不是更好嗎?」
這話聽在何氏耳中便覺不好,忙道:「孟伯----」已到得近前,「這幾日家裡有事,便晚來了幾天,累你久等。」
「不礙的。」孟伯擺擺手,仍是一臉為難:「大郎你瞧,林太太大老遠來了,難道我能將人拒這門外?這個價格……」
那少年似乎有幾分不耐煩這般與人磨纏,況且看這娘倆的穿著氣度,想來也不是大宗買賣,便道:「這麼大的園子,便是落果也盡夠她們買了。」
不想那一直低著頭的小娘子忽抬起頭來,語聲清凜:「我們不買落果,我們只要最好的果子。」
她抬起頭來,少年才發現,這小姑娘不但聲音好聽,原來模樣也生的極好,膚光勝玉,眉目如畫,眸靜若潭,竟然是意外的澄澈。
少年一愣,只當她小姑娘家不懂事,聽得他向這果農壓價,便胡亂開口,目光便向著婦人瞟去,卻不曾料到那婦人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少年心道:見過疼孩子的,這一位當娘的卻疼的有些過了。
果園裡最好的果子,價格上必然要比落果高出不少。
哪知孟伯卻也非常為難道:「郎君你瞧,林小掌柜的都開了口,我豈能把園子裡的果子賤價全部出售?」
林小掌柜的?
少年的目光從這對母女身上掃了一遍,這才發現,輪到這會談事情,那當娘的先前原本是先上前來與孟伯打招呼的,這會竟然朝後略退了幾步,反是那小姑娘在前,靜靜立著,正等著孟伯回話。
----這位就是林小掌柜?
那當娘的歲數,無論如何是稱不上小掌柜了。
少年暗暗驚奇。他在上京城中見過的生意人也不少了,眼前的小姑娘約莫只有十來歲,這么小的掌柜還是生平僅見,見那小姑娘在他的打量之下毫無扭捏之態,坦蕩蕩立在那裡,任憑他打量,大約是對他壓價的態度有些不滿,對孟伯道:「我倒有個主意,不知道孟伯願不願意聽?」
孟伯正被這少年逼的無法,聽得她有主意,忙道:「林小掌柜快說----」自從三年前他與林碧落經過一席談判,此後又打了三年的交道,後面兩年再見到這小娘子,便直呼林小掌柜,又常在家拿林碧落來數落家中幾個兒子。
「我生了你們幾個兒子,只吃埋頭幹活吃飯,論能說會道,算帳盤貨,還抵不上林家鋪子裡的三娘子。」
孟家幾個兒子都是憨厚的農家子,不善言談,又不曾念過書,只知聽從孟伯指揮,因此孟伯這把年紀,果子的銷售還得仰賴他一人。
林碧月道:「這位郎君想要把園子裡所有的果子都包下,這本也是好事一樁,只是這樣算起來,對孟伯卻有損失。園子裡的果子,落果與好果子本來便不是一個價格,不若孟伯定個價,按果子的好壞,分個一二三四等出來,最次的便是落果,最為便宜,其餘的依等級價格有所不同。想來每家店中需要的果子都不同,有些店裡要的落果,有些卻要好的果子,有些只要次一等的便好,孟伯只消讓長工摘果子的時候按等級來分類便好。」
那少年本來打著全部賤價買回,再依次分類出售的念頭,這樣賤價買回去的果子,最好的果子光差價就能賺不少,哪曾想卻被個小丫頭給攪了,且提出來的辦法簡直與他不謀而合,頓時啞了。
☆、23 事發
林家的貨,是早就定好的。林家母女一來,孟伯便招了長子孟大郎帶林家母女去看貨,又有長工跟著一起去摘棗子。
方才被她識破局的少年見得這林小掌柜居然真的是認真前來看貨買果子的,而非跟著其母前來遊玩,對這小娘子真是充滿了好奇。
「這位林小掌柜……家中再無父兄嗎?怎的卻讓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做主?」
孟伯見孟大郎已經領著林家母女往指定的山坳過去了,這才收回了目光,頗有幾分遺憾道:「郎君有所不知,林小掌柜上有兩姐下有一弟,弟弟倒與她同歲雙生,只是如今還在學堂里念書。她阿父為人敦厚誠信,只可惜好人不長命,三年前孟家灣來了戶姓江的富戶到這裡來遊玩,其中帶著個四五歲的小郎君。那小郎君被個年輕的僕從領著一路玩了過來,就在這坡上,當時林掌柜的正在車上裝果子,那小郎君點了個爆竹扔了過來,驚了馬兒,馬兒狂奔,林掌柜毫無防備,從馬車上摔下來去了……留下一屋子孤兒寡母,夥計又辭了工,林家這位三娘子聽說在塾館裡讀書成績一向撥尖的,這才接手了鋪子……」
那少年神色頓時變的古怪了起來:「你是說……三年前?可知道那姜家的來歷?」
孟伯搖搖頭:「上京城中上百萬戶人家,只聽說是城裡來的富戶,三娘子也問過我,可惜不知底細,那僕從當時見出了事,抱著那小郎君就跑了,這三年間都未曾來過孟家灣,我哪裡知道江家來歷?」
他純粹是當故事講給這少年來聽,因為聽說這少年也是城中做生意的,生怕林碧落替他解了圍,反遭了別人記恨,這才想著暗中化解。
哪知道少年聽了林家的故事,反上了心,問了問林家鋪子的位置,對當時那小郎及僕從又多問了幾句,還很是讚賞:「這林家也真不容易!」
待他別了孟伯,到了山下村頭,自有馬車等待,身邊長隨名喚青和的,年方十六,卻與他自小相伴到大,是他奶娘的兒子,對他了解甚篤,見他面色,便知有事發生,先遞了手巾過來,等他擦了手,才又遞了盞車上紅泥小火爐燒的熱茶:「大郎,可是孟家那老頭對你不敬?」
少年姓沈,名喚沈嘉元,乃是皇商沈唯一的嫡長子,年方十六,已經跟著沈唯一到處行走了,也頗學得了些做生意的手腕。
沈嘉元飲了一口熱茶,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沉著眼道:「青和,你可記得,三年前,二郎最喜歡做什麼?」
這位二郎乃是沈唯一的妾侍紅霓生的庶子沈嘉玉,現年八歲,被紅姨娘寵的無法無天。
青和笑道:「這個府中誰都知道,二郎以前最喜歡煙花爆竹,有段時間走到哪裡都帶著,哪知道忽然有一天便不喜歡了,再也不碰了,家中庫房裡至今還堆著半間爆竹,逢年過節還有人去跟大管家討要。」
沈嘉元又飲了一口熱茶,似乎思緒停留在了三年前:「我記得三年前,我與阿娘要去外祖家,紅姨娘死哭活哭,要讓二郎認認舅家,阿爹拗不過,便去求阿娘,最後無奈是帶上他了。結果到了外祖家,我因為跟俊弘表兄去見他那幫朋友,便不曾跟著舅母與阿娘,後來恍惚聽聞,他們去了玉虛觀,去求見玉虛散人,途中還停在了一處村落里,叫什麼孟家灣的?說是盛產果子,摘買了不少回去?」
青和笑嘻嘻點頭:「大郎的記性真好!當時太太身邊的雙兒姐姐還往大郎房裡送了不少呢。不過說起來,好像就是從舅老爺家回去之後,二郎就不再玩爆竹了。紅姨娘還到處說,二郎去了一回舅家,便乖巧懂事不少,以後要常與舅家走動。可惜之後無論紅姨娘再怎麼說,二郎一聽要去舅家便哭鬧不止,紅姨娘便只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