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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22:21:11 作者: 藍艾草
因此她上門這日,何氏一早便招呼三個閨女都打扮了一番,兩個大女兒早早準備好了女紅,小女兒嘛……她發愁了半夜,最終去書房偷拿了本林碧落平日記的鋪子裡的帳簿子。
----這個,不提女紅,揚長避短,她家三姐兒也是個大有優點的閨女嘛。
魏媽媽與三姐妹及何氏進行了雙邊友好會談,其間又要求倆姐妹當著她的面兒繡個小東西,以防作弊。別人家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比如阿娘怕閨女針線太糟糕,拿不出手,便親自代勞,然後混充女兒的活計。林家大娘子與二娘子倒都是靈巧的孩子,一個拿一個繡篷,穿針引線,一個繡了朵花,另一個繡了個蝶,都繡的活靈活現,手上功夫確實好。
趁著這當口,何氏便對著魏媒婆嘆氣:「媽媽你是不知道,我家三姐兒倒不是學不會針線,實在是這孩子太忙了,打小兒上學堂,後來她阿爹去了,鋪子裡又全賴她,哪有功夫學女紅啊。」
林家的事情,魏媒婆早有耳聞,林家三姐兒小小年紀支應著鋪子裡的一應帳目,自林保生去了,鋪子裡連個夥計也沒有,說起來這個小娘子也確實能幹,她贊同的點頭:「早聽聞你家三娘子能幹,不會女紅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現在學還來得及。」
林碧落聽著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客氣,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是……真的要給她尋摸親事?
特別是她阿娘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本帳簿子遞給了魏媒婆,略帶了幾分自誇,「媽媽你瞧,這是我家三姐兒記的鋪子裡的帳目……」
林碧落瞠目結舌:「……」我的娘喂,您這是在坑閨女喲!!
☆、20 霹靂
魏媒婆算是半個文盲,常用字還是識得的,換個庚貼啊別弄錯了姐姐妹妹的名字這種事還是能從源頭是掐滅的,但是再深一點的,比如林碧落的小字筆力如何,那就看不出來了,非得包先生這種專業人士來鑑定了。
不過看著帳簿子上整齊的記錄,魏媒婆還是非常讚賞的,又與何氏商議:「三娘子這樣的,我瞧著要尋摸個做生意的人家,這也很容易啦。」
封丘門大街兩邊便是民居店鋪,到新封丘門約有十餘里,街坊里巷,縱橫交錯,數以萬計,不知邊際。街市中茶坊酒樓林立,到處是經商人家,會針線的小娘子容易尋,會記帳簿子做生意的小娘子倒算是稀有,這也算是大大的加分項。
魏媒婆的話,同時寬慰了何氏與林碧雲林碧月,對於林碧落的婚事,她們只要一想到這小丫頭到現在都還不會針線,便覺頭疼。但卻間接的恐嚇了林碧落。
----當她忍著疼痛往自己手指上扎針眼容易麼?
就她所知的常識,古代的小娘子們不會做針線,那真是嫁不出去啦。所以自從聽說了這個世界小小年紀就要訂親,及笄就要出嫁的林碧落從被何氏催著學針線開始,便真心抗拒女紅這一古代廣大婦女的婚前必修課。
她費盡心機的裝笨,拿著針線往自己手指頭上戳,好多次逼著家裡人打消讓她學針線的念頭,難道到頭來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林碧落欲哭無淚了!
聽魏媒婆那話音,只要她再稍微練練女紅,似乎……比起兩位姐姐來,更容易嫁出去。
等魏媒婆走了之後,她忍不住跑到林楠房裡大吐苦水:「我與你同歲,怎的阿娘也不著急你給訂媳婦兒?卻著急要把我們姐仨全嫁出去?」明明大姐姐才是最需要著急的對象好吧?
林楠被她摸著腦袋蹂躪,再看看眉目如畫的阿姐,也生出一種惆悵的心緒來,不由替林碧落說了句話:「阿娘……也太著急了些,阿姐年紀也不大啊,等大姐姐二姐姐嫁出去了再著急阿姐也來得及啊。」
林碧落連連點頭,又不是搞批發,一次性將仨閨女全部批發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婆婆刺激了,反正最近的阿娘看到女兒,就帶著張恨嫁臉,更不惜拿出積蓄來給她們三姐妹打頭釵做衣裳,這是打扮整齊了要見人的打算。
魏媒婆來過了好幾次,也帶了些男方的信息讓何氏來選,各種行業的都有,準備著一旦何氏有意,她便可以出手了。待選的男方冊子裡有著詳細的資料,何氏留了下來,準備考慮兩日。
這幾日林碧雲與林碧月皆知何氏在忙著替她們相看人家,便自動自覺的遠離正房,帶著還未訂親的少女該有的矜持,縮在房裡做女紅。
何氏已經從街上的布莊裡買了大紅的衣料來,要兩個女兒裁剪嫁衣被褥,成親用的一應繡品。
姐妹兩個每日裡相對而坐,抱著繡花篷子繡上一氣,四目相顧,也不知是手裡的大紅色繡品映紅了臉,還是一腔心事灼的面上燙紅,反正二人皆是面帶緋色,再低頭去繡,房間裡靜的能聽到繡花針穿過繡品的聲音,但卻意外的溫馨。
至於林碧落,向林楠抱怨完了,又覺得兩個姐姐暫時都還沒嫁出去,她這個年紀就算非要訂親也得等幾年功夫,才能等到成親,足夠她另想辦法說服何氏,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警報解除,她便又投入到了鋪子的日常運作中去了。
唯獨林楠,家中即將要面臨的變故似乎有點影響到他了,房裡靜坐讀書也覺有些心燥,這日起來,吃過了飯,回房讀了一刻鐘書,便想著脫孝也有些日子了,似乎……他可以回到學堂里繼續跟著包先生讀書了。
林碧雲十六歲了還未訂親,下面的林碧月也已經十四歲了,這對於何氏來說是火燒眉毛的頭等大事,她為了這事愁的夜不能寐,無形之中便忽略了林楠的事。
實在是這三年間,這孩子乖巧的不像話,除了偶爾去塾館尋包先生,便是在家苦讀,除了吃飯,甚少出門,由不得何氏給忘了他的生活近期也會有所改變。
林楠想到自己可以回學堂讀書,此事還是要跟阿娘商議,索性起身往正房而去,到得正房門口,聽得房內似乎有人在說話,這些日子魏媒婆常來,她若來了林家兒女便都避開了。林楠想著莫不是魏媒婆來了,那自己便要避開了,側耳靜聽,不防卻聽到何氏一句話:「周大娘,三姐兒的婚事,我是真有的些發愁。這件事情總還要她親爹親娘來操心才合適。」
這……這是什麼意思?
林楠整個人都傻了,幾疑自己幻聽,又聽得周大娘的聲音:「你既養了三姐兒這麼大,況她親娘又不在,莫如先相看著吧,若是……若是到了及笄郡主還不能回來,那她的親事便由你作主吧。也算是全了一番你們的母女情。」
「我只怕,委屈了她。」何氏的聲音依舊很是低柔,似乎還帶著些說不出的惶恐,但林楠聽著這溫柔的女聲長大,再沒有錯的,若不是頭頂日頭煌煌,他真當自己做了個夢。
後面聽得何氏與周大娘在討論些少年兒郎,又似乎翻的書頁子在響,好像在討論三位姐姐的婚事人選,林楠如做夢一般飄到了前院,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虛空里。他到得鋪子與院裡連著的那道門口,掀起帘子往裡瞧,此刻鋪子裡還有位大娘帶著孫女在買蜜餞果子,林碧落站在櫃檯前利落的包紮,然後收錢。
林楠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一切來的極度不真實。
這個他從小被告之與自己是雙胞胎的阿姐,忽然之間卻發現,原來並不是他的親阿姐。而且,似乎出身來歷不凡,他恍惚聽得周大娘提起「郡主還不能回來……」之語,便如當頭一棒,難道她是郡主家的女兒?
既然是郡主家的女兒,又怎麼會流落到他們這樣的小門小戶里呢?
林楠只覺滿腦子的疑問,理也理不清。
鋪子裡的那對祖孫倆付了錢相偕而去,林碧落一回頭,便看到林楠傻傻站在那裡,不由笑道:「阿弟怎麼有空到前面來了?」招手叫他:「過來坐會兒,你整日在房裡悶頭讀書,我都怕你快讀傻了。」
林碧落這兩年身量增高,已有了小小少女的娉婷之姿,站在櫃檯後面,連凳子也不用再踩了。她笑起來,愈發顯出一種菡萏初綻的清麗,不同於林碧雲與林碧月的小家女兒的嬌羞,她自帶著鋪子裡歷練出來的磊磊之氣,林楠似乎是今天才發現,這個與他共同長大的名義上的同胞姐姐真的長大了,且與家中其餘兩位姐姐太也不同。
林碧落見招了兩次手,林楠都跟傻子似的呆呆瞧著自己,可見是真的在家裡悶傻了,便親自走過來,牽了他的手將他拖到了櫃檯後面坐下,只覺入手冰涼,雖過了中秋,可還是秋高氣慡,沒冷到這種程度啊,又見他一頭的汗,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倒好似做了惡夢被嚇醒一般,忙去倒了一杯熱熱的茶來,塞到他手裡,抽了帕子替他拭汗,邊皺眉問他:「阿弟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失了魂似的?可是功課太緊了?」心中不無憐惜,這傻弟弟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阿姐----」林楠叫一聲,卻又似哽住了一般,半晌不語。
林碧落只覺他今日十分奇怪,可又說不出怪在哪裡,正巧鄔柏踏進鋪子裡來買蜜餞果子,自林碧落掌鋪子之後,他便時常來買些蜜餞果子回家給母姐當零嘴,今日下了學堂也順腿走了過來。
「鄔二哥來的正好,有空帶我家楠哥兒出去轉轉,我瞧著他今日有些傻。」
鄔柏如今已經十二歲了,也算是個挺拔少年了,身量已經漸漸長開,每每見到林碧落,舉止便越發的穩重了起來,又常與林楠來往,二人關係也很密切,便靠在櫃檯上朝林楠打招呼:「楠哥兒出來,我帶你去看傀儡戲。最近桑家瓦子裡新排的傀儡戲聽說極好看,我一直不得空兒。」
林楠此刻尚有幾分木木呆呆,被林碧落推著出去,又抓了兩把大錢塞給他:「肚子餓了跟鄔二哥買些吃食,莫餓了肚子。」
鄔柏索性果子也不買了,拉了林楠便往外走,邊走邊講起近來學堂里眾人新近議論的好吃好玩的地方。封丘門大街這一片十餘里到處都是吃的喝的玩的,平日便熱鬧非凡,引的塾館裡的學子們散了學就跟飛鳥入林一般,各尋了玩樂的地方去湊熱鬧。
鄔柏這麼大的少年,手中已經有了零用,家裡人也不太拘著,每放散學也能散淡一個時辰。他今日興致又高,一路走一路說,只覺說個十句,林楠還不肯回一句,漸便覺出不對來,揪著他問:「還真是讀書讀傻了?」
豈料林楠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二郎,若是你知道自己阿姐不是親的,會怎麼樣?」
☆、21 紛擾
鄔柏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當即隨口道:「那她就不是我阿姐了?從小到大的情份就是假的了?」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去瞧林楠的臉,一句話衝口而出:「你哪個阿姐不是親生的?」